见沈黯初出手便卓有成效，四人皆是眼前一亮。

但失去一条臂膀与胸腹间一道伤口，对于早已死去的僵尸来说，效果不大。

唯有破坏它的脑部，或是削下头颅，才可真正“杀死”僵尸。

长刀对着那道瘦削的白衫身影轰然砸下，但只激起地上浓厚的血尘。沈黯身形错开，轻盈地躲开这一击。

尸将体型庞大，却速度反应皆是极快，挥使长刀间，招式纵横凶猛，当真有古时大将的几分风采。若换了寻常弟子，恐怕在它刀下走不了三招。

沈黯身形连闪，险之又险地连避三刀，眉头微微一皱。

这头尸将本身战力就要高于一般的文臣模样僵尸，况且在吞服金丹的加成下，已经达到二转中阶的恐怖实力。

若沈黯晋升成功，无非就是多耗一会，他也有把握稳杀这头尸将。可偏偏他伤重难返，体内生机一丝丝流失。

全身如刀绞般的剧痛不断袭来，留给他的时间已经很短了。

沈黯叹了口气，不再闪躲，刀上破裂的冰霜再度凝结，灵器砺锋被催动到极致。纯粹的杀意从他身上再度翻涌。

寻到尸将抬刀的间隙，沈黯揉身而上，一剑直直刺向它的脖颈。

但尸将动作也是极快，似是遵循某种战斗本能，立刀封住沈黯的剑，两者顿时凝在原地，拼起劲来。

沈黯最擅偷道，身上的偷道灵器也最为齐全。

可他偷些同阶或低阶的修士绰绰有余，对于尸将这种修为高于自身的存在。若非有绝佳的灵器或是出奇的术法，贸然偷盗，很可能被防御而遭到反噬。

况且，僵尸身上，实在没什么东西好偷。他最擅长的道法，可以说已被封死。

沈黯手中的攻伐灵器仅有长剑、砺锋与冰痕。两件一转，只有冰痕算是准二转。

他凭着前世的眼光境界，将三器结合一体，竟能勉强抵住尸将的长刀。

眼下二者全力对拼，寒气与尸气乱流。可沈黯将死之人，又只是准二转修为，只能眼看着长刀反过来一寸寸逼近自己的身体。

铛……

悄然中，一声琴音荡开来，沈黯顿觉长刀的压迫减去一丝。

曲韶华平复了心情，垂眸抚琴，琴曲流淌，虽对尸将影响不大，但着实为沈黯分担不少攻势。

唐战翎经阮青治疗，伤势好了大半，抬起断刀就向尸将冲了上去。

断刀重重斫在长刀上，三人合击，尸将终于难以支撑，刀势一沉。它终究缺少灵智，直接放下眼前的沈黯，便要再次抬刀去攻唐战翎。

沈黯早有准备，一拂袍袖，一股巨力将唐战翎击退出去。同时一剑斜挥，寒锋已侵上尸将脖颈。

与活人柔软脆弱的脖颈不同，剑锋砍中尸将颈部，却仿若砍到金铁，坚硬异常。

不过冰道与剑道攻伐强盛，纵使硬若金铁，沈黯手中剑刃也缓缓没入尸将的脖颈。

似是感受到极大的威胁，尸将狂吼，身上气势拔高到前所未有的地步，狰狞可怖的尸手猛然探出。

沈黯不闪不避。

“嗤”的一声，满是尸斑的手直接贯穿他的小腹，顿时血浆四溅。

沈黯面容不禁扭曲了一下。

痛！

难以忍受的痛！

伤痛险些令他失去意志，沈黯动用冰痕，将自身腹部的血口勉强冻结，冷彻心扉的严寒让他的意识清醒了些。

旋即，沈黯面容归于镇定，眼眸中绽放出更凌厉的杀意。

那是一种必杀的决绝。

尸将收回手爪，并没有掏中金丹。空洞的眼眶显现出一丝困惑。

倘若这一击，将沈黯金丹剖出，他全身的修为与灵元将会被一并取出，那么他将毫无还手之力。

然而，刚才晋升失败，让他金丹无法凝结，灵元也无处凝聚，溢散到浑身各处。纵有千般坏处，却在这一刻恰好保住了他的战力。

鲜红刺目的血液从沈黯嘴角止不住地流下，他面色平静，乌黑的长发散乱在面颊上，仅露出的一只眼中冷冽摄人。

冰刃锋锐，已将尸将一半的头颅斩开。

尸将终于抬起长刀，但它此时似乎没有自保的意识，挥刀对着沈黯拦腰斩去。

沈黯眼皮一跳，他的攻势勉强跟得上尸将，但论防御，简直是天壤之别。只要长刀横过来一劈，自己当场就会被腰斩。

人若成了两截，那就是真死透了，还拿什么拼杀？

但沈黯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生命已如风中残烛，结束只在片刻之间，他并不打算躲这一刀。

剑锋继续砍下去。

“只差一点。”沈黯双眸死死盯着剑刃。

可下一刻，他感到一阵冰凉刺入自己腰间，随即半边腰腹麻木，没了知觉。

“来不及了啊……”

沈黯咬牙，长刀已入体。瞬息之后，自己就会惨死当场。

他不怕死，但他想在死前看到古城事件的结局。这样，他下一世也能有充足的准备，对局势有更清晰的判断。

“但是……”沈黯眼眸中杀意不减，剑锋仍旧一丝丝削下脖颈，可他不禁产生一丝遗憾。

这时，腰间麻木过后，又是痛彻骨髓的痛疼袭来，但原以为的腰斩并没有出现。

沈黯定了定神，见身前的尸将凝立在了原地，一动不动。那长着尸斑的脸上尚且狰狞，手中长刀的刀锋停在沈黯体内。

同时，“砰”的一声巨响，裹挟古城的结界轰然爆碎。

沈黯眼中泛起一点光亮，随即一阵无力与疲倦涌上，将尸将的头颅彻底砍下，一松手，长剑“铛啷”一声掉落在地。

他又把砍入自己身体中的刀锋拔出，瘫倒在地，血如泉涌。

这时，一点点温热的液体拍打在他的脸上。

“下雨了吗？”

沈黯吃力地伸手在脸上一抹。

“是血雨啊。”他看着指尖的猩红，喃喃道。

拼着最后一点生机战斗之后，沈黯只觉无比困倦，只想合上眼皮好好睡去。

“师兄！”

熟悉的声音传来，沈黯耸了耸鼻尖，闻到一阵清甜的兰花香气，冲淡了血腥味，几缕垂落的发丝点在他脸上，令他感到有些痒。

缓缓睁开眼，却是一片血色模糊，伸手抹了一下眼，沈黯才看清眼前少女的模样。

眼眸中仍存着温柔，伤心至极，但并没有泪光，只有无穷的悲恸。

自责、无力，伤感……悲哀得令人难以呼吸。

纷洒的血雨不断拍打在两人身上，沈黯想微笑一下，安慰阮青几句，但下一刻，他神情一凛。

城门方向，街道尽头，血雾之中缓缓勾勒出一个人影。

他一步步轻轻踏在地上，声音回响于众人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