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可怜之人
杨安与董大夫二人加快步伐,寂静的夜晚只有他们似乎因快走而带来的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那古怪的风声。
终于两人颤颤巍巍走到了那还亮着灯的房间前,相视一眼,彼此一笑。
笑中似乎还蕴含着对对方的嘲笑,以及如释重负的解脱。
突然,周围的一切再度陷入了黑暗之中,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两人视线的能见度快速消逝,伸手不见五指。
董大夫小声的说着:“杨安,你还在吗?”
杨安点了点头,旋即反应过来,他看不到,也低声说道:“我还在。”
杨安听到董大夫松了一口气,董大夫继续说道:“还在就好,还在就好。”
随着视觉神经的适应,两人能看到的距离也在不断的推远,彼此的面孔又出现在了对方的视线之中。
杨安小声的说道:“老董,他刚刚吹灭煤油灯,现在应该还没睡着,你去敲门。”
董大夫点了点头,董大夫年长杨安四岁,以往两人一起办案的时候,也总是在照顾着杨安。
毕竟杨安从小无父无母,只有一个体弱的妹妹,董大夫自己也还尚未婚配,照顾年龄小的杨安是他出于正义以及道义的选择。
遇到危险或者可能存在危险的事情,董大夫总是会冲在前面,曾经杨安询问过董大夫为什么这么照顾自己,结果董大夫死鸭子嘴硬。
“什么照顾你?我是为了抢功劳,争取早日晋升银锣,然后收你做手下天天给我端茶倒水。”
对此,杨安当然不信了,他脑海中浮现着这些画面,只能替前世的杨安记得董大夫的好,等有朝一日,替他报答一下董大夫。
董大夫走上前去,杨安立马跟上。
“砰砰砰!”
“开门,打更人查案。”董大夫对着屋内喊道。
杨安听着屋内的动静,悉悉索索,应该是里面的住户正在起床了。环境带来的恐惧也因为即将见到人,而变得不那么紧张。
呸,杨安表示自己一点都不害怕。
拖沓的脚步声响起,董大夫向后退了一步,等待房门的开启。
“吱~”刺耳的开门声响起,显然门框已经快要坏掉了。
刺耳的声音打破了深夜的宁静,杨安和董大夫同时朝着门内看去,一盏跳动着黄色光芒的煤油灯,一个弯腰塌背的老翁。
老翁穿着灰棕色的麻衣,低着头弯着腰,手里提着煤油灯,显得煞是孤凉。
看着老翁的样子,董大夫连忙上前搀扶了一把,“老人家,我们是打更人,听到有人报案,所以前来询问情况的。”
老翁有些费劲的抬起头:“啊,打更人啊,嗯,我知道打更人。打更人都是好人,是办案子的能手,是真正管事的人啊。”
董大夫和杨安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
杨安说道:“老人家,您看您腿脚也不方便,年龄也大了,要不咱们进去坐着说?”
老翁点了点头,到现在为止,杨安与董大夫都没有看到老翁的真容。
董大夫扶着老人家,缓慢的走进屋子,杨安紧随其后。
老翁的步幅很短,走的也很慢,董大夫挪动着,搀扶着,杨安进了屋子,四处打量起来,借着昏黄的灯光,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四周的墙壁比较破旧,房间里的家具也是如此。
杨安问道:“老人家自己一个人生活吗?”
老翁听到有人说话,但是听得并不真切,问道:“啊?你说什么?”
老翁微微转头,借着灯光,杨安看到了老翁的面庞,那张脸上半张脸满是皱纹,额头,眼角,都像是一个耄耋之年的老者,但是下半张脸却显得有些诡异,不管是脸颊的皮肤,亦或者是嘴角,下巴,都更像是一个中年人的模样,没有很明显的皱纹,皮肤也不像是眼角下的皮肤一样耸搭着。
杨安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碰到了刚刚迈过去的椅子,险些摔倒。
我是一名武者,是一名炼精境的武夫!董大夫同样如此,如果老翁出现异常,相信两人能够应付。
这样想着,虽然觉得很不对劲,但也仅仅是惊鸿一瞥,并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杨安决定试探性的询问一番,提高了声音:“我说,老人家是自己一个人住吗?”
老翁点了点头,停下了脚步,在董大夫的搀扶下,一手扶着身边的桌子,缓慢的坐了下来。
低着头,佝偻着身子,让杨安和董大夫看不清老翁的脸庞。
杨安问道:“老人家你叫什么名字?”
老翁说道:“啊?啊,我叫胡三啊。”
“那老人家是自己一个人住吗?”
“嗯,孤寡老人一个。”
杨安继续问道:“那胡伯伯,你没有子嗣,平日里靠什么生活?”
胡三把手放在桌子上,像是不扶着桌子,自己就要摔倒了一样,杨安和董大夫都能看到那渔网一样的手掌,皮肤拧巴褶皱,就是朝暮之年应有的样子。
看到这,杨安觉得刚刚是自己看错了,胡三说道:“哎~,以前的时候,还能种点蔬菜瓜果,现在干不动啦,只能靠邻里乡亲接济。”
说到这,老翁似乎是累了一样,喘了几口粗气,杨安与董大夫就这样安静的等待着。他们总觉得老翁还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老翁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哎。现在人都没了,连个做饭的人都没了。都没了啊~”
杨安与董大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皱起的眉头,这话什么意思?
老翁又叹了几口气,继续说道:“哎~村里就剩我自己了,人都没了。”
杨安忍不住问道:“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村子里的人都死了?还是说村子里的人都走光了?”
“哎,老叟无儿无女,腿脚又不利索,他们不肯带着我。”说到这,老翁又停顿了许久,说道:“他们死了一部分,失踪了一部分,又逃走了一部分,丢下老叟独自一人。”
说道这,老翁侧头看向了旁边的灶台:“还是杏儿好啊,走之前还给我包了些肉包子,也让我不至于现在饿死。可怜啊,可怜。”
杨安与董大夫惊讶,但是很快就镇静下来,董大夫问道:“杏儿是谁?她也走了吗?”
老翁仿佛无奈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杏儿是个好孩子啊,跟你们一样,都是好孩子啊。可惜,她也跟着他们走了。可怜啊。”
杨安听着老翁的话,感觉有些不对劲,原以为这句可怜,是说他自己,但是现在听老者的语气,又好像是在说杏儿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