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人辞枕着双手,双眼望着顶上梁木,觉得很无语地说:“我们两个大男人睡同一个房间不太好吧。”
正在地上铺着床被得段玉书也不停下手来,他说:“两个大男人睡同一个房间不是很正常吗?在山上时,我时常跟师弟们一块睡的。”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害怕了?”米人辞忽然侧着身子,八卦的语气调侃他。
段玉书手一顿,铺好被子后,他乖巧地躺好,方才开口说道:“我不怕,在山上时,小师叔有教过我一些道法,定心神,驱妖邪,我学得很好的。”
无趣。
“你觉得把人变成傀儡的会是谁啊?”米人辞问道。
“我听小师叔说过,五年前在平阳城一带有出现过傀儡,但都是以尸身为器皿,并没有听过以活人为器皿的,这两者所用之法应该不同。”段玉书思量片刻,答道。
会炼制傀儡之人,世间大有人在,为了追求至高的功法和地位,一些苦修了大半辈子都没有长进的人会去寻偏门,说到底,是欲望迷了心智。
“说不定这根本就不是傀儡。”五年前出现的傀儡他也有所耳闻,江湖中多传这事是缘灭殿的人搞出来,五大门派各派了使者上门讨要说法,声势浩荡,缘灭殿的只是派了个扫地的十岁孩童出来应付。
“诸位前辈,请谨言慎行,勿要出口成章!引火自焚!”小康安拿着扫把将人拦在了宁丘山的山脚下。
可来的人皆是五大门派有头有脸的人,岂能被一个十岁孩童给吓唬走了。
寒霜楼的长老桂尧一脚去掉了小康安手上的扫把,不屑地看着他呵斥道:“小鬼,去喊管事的出来!”
小康安不卑不亢地跑去捡起了扫把,眼珠子里是纯静的湖水:“前辈,我家殿主出远门了,离开前交代了,由我暂代殿主之位,前辈有何事只管跟我商讨即可。”
此话一出,惹得在场众人一阵耻笑。
“小鬼,你戒奶没有啊?毛都没长齐,给老子滚开。”
桂尧大手朝小康安甩去,手甩到小康安面前时却又停住了,随之而来的是桂尧的惨叫声,“咔嚓”一声,小康安将他的手腕给拧碎了。
桂尧痛得双腿跪倒在地,额头不断冒着冷汗,不但是手腕断了动不了,他现在感觉到整个身体都不受自己控制一般,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迫着自己,连话也说不出一句。
身后的其余人见状都纷纷后退一步,在前排的几人都不约而同地发现了小康安的瞳孔由黑变红了,身上冒着红光,着实怪异。
“果然,那些傀儡就是你们缘灭殿的人做的,尽是些邪门武功。”玄武派的弟子急着给缘灭殿下罪。
“管不住嘴的,都给我去死!”小康安盯着那群瑟瑟发抖的名门弟子们,始终是面无表情地说着。
“听你说得那么精彩,你当时也在现场吗?”米人辞一脸兴奋地追问着段玉书。
段玉书闭着眼睛说道:“都是小师叔告诉我的。”
“那就是说,你小师叔当时在现场咯?欺负那十岁孩童,你小师叔也有份?”米人辞问。
“胡说,我小师叔绝不会是这样的人,五大门派去缘灭殿只是想要问个明白,可不是要去打打杀杀的,世间多有添油加醋之人,皆不可信的。”关乎到小师叔的声誉,段玉书不由得情绪激动了些。。
米人辞轻笑两声,觉得荒唐,施暴者总是那么有理的。
“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也是够没用的,那么多人,却连一个十岁孩童都打不赢,岂不是让人笑话。”
段玉书睁开双眼,侧脸看着床榻上的米人辞,他声音极其沉淀,除了略微有一点沙哑之外,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鸡兄,这话在我跟前说说就算了,到了别人面前可不要再说了。”
“我考虑考虑。”米人辞说罢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相反,段玉书睁着眼睛思考到了天明。
听着外边街道上的热闹声恢复如常了,客栈里来吃饭的人也多了起来,两人起身到了楼下,老板娘正在热情地招呼着客人,见到两人下楼时,她也只是朝他们微微点头。
街道上,他们寻找着昨日的善明道长,拐了个弯,得来全不费功夫,道长正在给人占卜。
“锄地锄去苗里草,谁想财帛将人找,谋望求财皆如意,此乃火地晋卦,是拨云见日之象。”善明道长数着桌上的铜钱,一字一句地说道。
算卦之人松了一口气,笑着说:“谢过道长了。”
人走后,米人辞大步跨坐在椅子上,吊儿郎当的调调:“道长,也给我算一卦呗。”
善明道长将铜钱放进了龟壳里,笑道:“这位公子可有带钱出门啊?”
米人辞听闻瞬间不悦,脸就想苦瓜一样:“你刚也没收他钱啊。”
善明道长继续笑着说:“那位公子,钱于他而言就如同泥沙,可公子你不一样,钱财对你而说就像命一样重要,又岂能不劳而获呢。”
“看来道长是算到我们要问什么了。”段玉书开口说道。
善明将鼻子下的胡须摘了下来,原以为是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却是一个少年郎。
他收起笑脸,认真地看着段玉书说:“我等你们很久了。”
等?
三人回到了客栈的房间里。
米人辞看着他的头发说:“把你的假发也摘了吧,丑死了。”
善明道长被噎住了,他僵硬地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黑白参差的头发,苦笑着:“这并不是贫道的假发。”
米人辞一脸惊讶,随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找补地说:“没事,白发也挺好的,显成熟嘛。”
“善明道长,你说你在等我们二人是什么意思?夜晚的傀儡又是怎么回事啊?”段玉书急切地问道。
“我被困在这里已有一年之久了,躲了半年,终于,幕后之人出现了,我前去追他的时候却被傀儡给攻击了”他苦笑着,又道:“我夜夜受此折磨,那日我给自己算了一卦,卦象上说两位少年至,一人穿白衣,一人穿黑袍,天将大明。”
“那你有算到我们该怎么出去吗?”米人辞眨巴着眼睛问道。
善明道长失望地摇了摇头道:“我未尝没有算过,只是每一次得出的卦象都是在说让我等二位。”
“看来得去村口闯一闯了。”米人辞说道,眼神忽然变得犀利起来。
“不可。”善明道长皱紧眉头说。
“为何?”段玉书不解地问道。
“出了村口就是入了地狱。”善明道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并不是第一个去尝试的,有位长者,住在陈家,带着陈家十五口出了村口,一月之后,活着回来的只有他自己了,陈家十五口的尸首都摆在了陈家的后院里,问他遇上什么事了,他一概不答,只嘴里道着,不走了、不走了。”
“那你又遇上什么事了?”米人辞偏着头问他。
“是心魔,心底最不想让人见到的一面,行错一步便就永坠地狱。”
渡业观是出了名的道观,虽然在江湖中已经有绝对的地位,但也常常帮助百姓解惑,许多道士都会下山历练,体验生活百态,因此,每年会有很多家人蹲守在渡业观的下山路上,就是为了请他们回去给自己家驱邪。
驱邪不一定就是妖邪,更多的是自己的心魔,心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曾有书记载,此前有人以邪气养心,为的就是炼造心魔,但多数人并不认可反而很鄙夷这种做法,尤其是五大门派中的人,异口同声地将此法称之为妖术。 三人相看无言了,善明道长能击败心魔靠的是他的心性定力,段玉书这种一身正气的人倒也可以前去一试,但米人辞是万万不敢去的,直视心魔岂不是要了他的命,他本就是个杀人为生的刺客,手上人命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去了怕是会被恶鬼追着撕咬。 午时已至,等日落月升,人们又会像昨日一样了。 三人还是一同前去了村口,百姓们见状都纷纷围了上去,眼里燃起了希望,等着风云破晓的那一刻。 村口还是进来时的那个村口,别无他样,米人辞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石,奋力地扔了过去,越过村口线的那一秒,石头消失了,他皱着眉头觉得奇怪,不料,“嗖”地一声,碎石从他的身后砸来,正中他的后脑勺。 他“嘶”地一声抽着凉气,真是够邪门的。 “鸡兄,你没事吧?”段玉书细心地给他检查着后脑勺。 “都让开!” 米人辞一人站在正中央,以气御针,穿过了村口,不下两秒,针被一股强大的气流给干扰了,他的头上冒出了层层冷汗,忽然他吐出一口鲜血,染了半步土地,二指并在头侧,飞针从身后飞来,稳稳地停在二指之间。 他的手不自觉地在颤抖,下一秒,飞针碎了,化作尘埃。他擦去嘴边的血迹,盯着村口方向,心底里产生出一种恐慌,却也让他生起好奇心,想要进去一探究竟。 “鸡兄,你吐血了。”段玉书看着地上的一滩血,担忧地说道。 “淤血而已,大惊小怪。”米人辞舔了舔唇上的血迹,浓稠的血腥味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善明道长望着天,乌云遮住了太阳,村口的位置忽然刮起一阵猛风,风沙吹打在脸上,刺得发疼,人是一步也迈不上前,他压低声音说:“快回客栈里去。” 米人辞转回身去时,围观的人们眼神变得空洞,摇摇欲坠的身影正在一步一步地向他们二人靠近,连身旁的善明道长也变得如此,面孔开始狰狞起来,眼里的红血丝布满了整个眼球,真的有被吓到。 “快走!”段玉书拉起他的手飞奔回客栈。 可天黑得极快,不该如此的,明明才过了响午,没了日光,他们迅速成了傀儡,移动速度极快,早上见到的杵着拐杖的七十岁老人,现下能两步跑到他们二人前面去。 “呜啊~”他朝二人扑了过去。 米人辞没有丝毫犹豫,一脚踹了过去,但老人只被击退了几步,没想到那么难应付,不等老人喘息,米人辞上去又是一脚飞踢,老人歪斜倒地,身体在地上滑行飞出,直至撞向一旁的小摊,他拔出长刀,迈步朝老人走去,段玉书拉住他的胳膊,气息不稳地说:“别杀他们。” 米人辞不满地撇了一下嘴,还是将刀收了起来,抄着没人的小道,二人迅速地回了客栈,只是没想到此时的客栈早已经凌乱不堪了,店内的傀儡不比街上的少,他们将老板娘一层一层地包围起来。 正做着生意,没想到风云突变,天会提早黑下来,还是头一回出现这种情况,她没来得及在跑,只能在所在之地设下三步结界,瞧这状况,得站一晚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