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迈步而进之后,她才发现这间屋子的墙壁上刻满了各式各样奇异的符文,一道道微弱的元气湍流,沿着这些符文刻痕不断流淌。
她轻轻放出神识,冰凉的神识如一只温柔而无形的手,轻轻拂过每处符文,将许多感受带回到她的脑海中。片刻后,楚舜英惊叹道:“这符文竟然如此高深莫测,恐怕只有超凡境界的高手,才能刻画出这等曲折精微、浑然天成的符文。”
那孩子点点头,“眼光蛮好的嘛。不过当初刻下这处符文大阵的祖先,可不止是超凡境界,最少有炼虚修为。”
这话一出,便是门外的江晏也露出了惊诧的表情。
“真的假的,”江晏明显有些不信,“超凡境界的修行者,已经是东域最顶级的高手,往往百年难得一见。如果你们罗家的祖先是炼虚境界的高手,即便他成就炼虚境界的那一刻就陨落掉,他留下的功法、神通、人脉,起码也应该泽被数代。你们罗家不至于落没至此吧。”
那孩子摇了摇头:“泽被数代,也不过数百年时间的荣华富贵。可自从我罗家祖先开创月落城以来,已经过了何止千年万年了。这个世界上最凶悍的神通、最残忍的敌人,就是这无情的时间。不论是福泽万民的丰功伟绩,还是坚不可摧的金城汤池,在永恒流动的时间面前,也不免沦为一抔土灰。”
“喂喂,这真的是小孩子应该说的话吗?你不会被你家老祖宗上身了吧?”江晏看罗恒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忍不住用调侃的语气说道。
“你真是临死前一刻都不忘摆弄嘴皮子,省点力气行吗!”楚舜英对江晏说道。
“你说,月落城是你们罗家先祖开创的?”然后,楚舜英转向那个小孩子问道。她明显抓住了这孩子话语中更重要的东西。 江晏心头一震,脸上发烫,心想:“只顾着嘲讽小孩子,居然没注意这么关键的东西。嗯,一定是胸口这个大伤口让我心神涣散。”想到这里,脸上因愧疚羞惭而聚集起来的血液渐渐散开,但他心里对林无生更加痛恨了。 那孩子点点头:“不错。数万年之前,我家先祖游历到此,见此地形势伟岸、山川动人,心生恋恋之感,于是携带族人在此地开山破土,修建了月落城。” 他伸手指了指屋子中间那个圆形高台,“这就是控制月落城里传送阵的通行法器。” 他从高台后面搬出一把椅子,爬到椅子上,看向那高台顶部。 高台顶部不知是什么物事,泛出幽蓝光彩,映照得罗恒一张小脸如晶莹的紫玉。 “这是什么,我能来看看吗?”楚舜英问道。 “当然,我本来就是想带你们来看这个的。”那孩子邀请楚舜英一起观看。 楚舜英缓缓走近高台,一眼看向那高台顶部,两只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 “这就是月落城传送阵的通行法器?”楚舜英吃惊地问道。 高台顶部刻满了许多圆形符印,正中间是一个最为宽阔的圆形符印,这符印的花纹最为繁复精奇,笔法雄健,走势流畅,让楚舜英看上一眼,就产生了轻微的神智震荡。 这圆形符印和圆形的高台顶部同心,其直径几乎占到了整个高台顶部的一半。 在这中央符印和高台边缘的环形空间里,又刻画着许多一模一样的符印。这些符印形制更小,符印花纹也较为稀疏,明显没有中央符文那样精妙曲折。 “一共九个符印,”楚舜英数了数,“分别对应着广场上的九个传送阵?” “是的,”那孩子点点头,“你看起来比门外那个人聪明多了。” “嗯?”门外的江晏满头疑惑。 楚舜英指着高台中间凹陷的那个深槽,“看起来这里应该是放置元气晶石一类的东西,用来启动这件通行法器的,是吗?” 那孩子又点点头,“说的很对。不过,已经很久没有合适的元气晶石了。我们只能将自己的元气灌注到凹槽之中,可以勉强实现对所有传送阵的掌控。” “我可以试试吗?”楚舜英问道。 “不行,”罗恒摇了摇头,“只有修行罗家功法的人,他驾驭的天地元气,才能得到这通行法器的认可。” 话一说完,罗恒轻轻举起一根手指,手指尖端突然涌出一点苍白的光芒,那光芒微弱之极,颤抖了一阵,终于脱离了他的手指尖端,如一点水滴,掉进那凹槽中。 “初觉境界而已。”江晏冷笑着说。他对罗恒刚刚嘲讽他不聪明的事耿耿于怀,抓住机会回击一句。 就在这缕天地元气进入凹槽的一瞬间,某个处于高台边缘的圆形符文上冒出一阵蓝光,一晃而过。 蓝光消失之际,一块破碎的木片出现在凹槽上。 “这点儿天地元气,只能转移一小块东西进来。”罗恒捡起木片,递给一旁的楚舜英看。 楚舜英看了看,“这应该是一块用来装货的木箱子的碎片。” “这下你们相信我了吧,”那孩子笑着说。 楚舜英点点头,转身看向江晏,江晏也冲她点点头。 楚舜英一挥手,一股轻柔的风旋随之而生,将江晏连同蒲团、外袍,一起推进屋子里来。 “多谢你了,罗恒小兄弟。”楚舜英向他敛衽为礼。躺在地上的江晏也拱了拱手。 “没什么好谢的,”罗恒跳下椅子,“你们打伤了林不破,又打伤了林无生,算是为我们罗家出了口气,我应该感谢你们才是。” 江晏笑着说:“血鹰门不知道干了多少歹毒之事,真是人人喊打啊。” 罗恒走到躺在屋子边缘的他哥哥面前,看着昏迷不醒的哥哥,轻轻说:“我的父亲、母亲、大哥、姐姐,都是被血鹰门的人杀死的,现在我的二哥也快死了。” 楚舜英走到他身后,轻轻将一只手放在他弱小的肩膀上,感受着这平静的身体里冰冷的仇恨,“现在,至少有人跟你一起,为你的家人报仇。” 罗恒低下头不说话。楚舜英看穿了他坚强的外表下充满痛苦的内心,惊叹于这个小孩子在巨大悲痛面前的坚毅从容,又为他年幼遭逢此等剧变而深深叹惋。 “我这里有很好用的治伤灵药,让我给他看看。”楚舜英取出药膏和丹丸,蹲下身子,看向躺在地面的那个年轻人。 “他叫什么名字?”楚舜英笑着问道。 “罗定。”罗恒轻轻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