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十日阴,冬雷十日寒
谷雨前后,这雷没少打,看这云黑压压的一片,仿佛酝酿着一场大雨。
风刮在脸上刀割一般,燕子低飞,蚂蚁搬家。
老人抬头看看天,叹了口气
“这雨不会小啊。”
“伢子,要下大雨了,快去田里挖个沟渠,要是把粮食淹了,今年又得讨饭了”一个老人坐在小院子门口喊着。
“知道了爷爷,我现在就去,我手快着呢,保准护好这稻苗”少年飞快跑出院子,向着不远处的山脚田地奔去。
老人倚靠在竹椅上,看着天喃喃自语道“这雨一年比一年大了啊”摇摇头,扇着竹扇,闭目养神。
少年在田间一锄一锄,挖出了三道水渠,抬头看看天,有雨点落下来了,少年顾不得擦汗,加快了手中锄头的速度,任凭汗水和雨水一同从脸颊滑落。
田里的水渠挖好了,大雨也如约而至,百年来从未有过这么大的雨。
南边玄武湖的水涨了一人多高,大水就压在山谷口,只差一点就漫过来了。
少年扛着锄头往回一阵小跑,终于赶在天刚发黑时候回到了村子里。
村子不大,百余户人家,村头到村尾就是一条弯弯曲曲的长街,街道中间一口老井养育着代代村民,围着街道两边坐落着大大小小的房子,村中房子散在井周围围成圈,其中不少已经破败不堪,人走屋空。
这村子偏远的很,附近既没有良田也没有果林,村子附近稀稀落落的田地也是贫瘠的很,连稻苗都无精打采蔫蔫地长着。
村里有点门路的人,都往村子外跑了,不少都去了村外清源河下游的清河镇讨生计。
呆在村子里的,都是扎根在村子里的人了,从小到大,从生到死,代代如此,他们已经把整个生命都投入到这一眼望到头的小村子,只有村子里的孩子,还对那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无限的憧憬。
村里有孩子的人家都带着孩子往村子外面搬了,这偌大的村子百余户人家,满打满算也就三个孩子。
村东面那个第二破的房子,里面只住着一个陈守心和他的小孙子无心。
陈守心是村子里年纪最大的老人之一,家里家境不好,有年岁大的人说是他以前有个儿子,不甘一辈子窝在小村子,出去闯荡,把命丢在了外面,幸亏儿子走之前留下来一个种,这老陈家才算没绝了后。
这一老一小两口就相依为命,靠着那一块小田地勉强过活,若是碰上了收成不好的年份,还得去清河镇求人借粮。
那隔壁,全村最破的小草屋,里面住着一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孤儿,浩然。
他是被山上的鹿衔来的孩子。
一个布包包,打开一看,是个胖乎乎的小娃娃,娃娃肚兜上,用那上好的书法写着两个大字,浩然。
村里人找不到这娃娃的来处,总不能把他送回那林子里,给那母鹿吧。
村里人轮流抱养着,一点一点把他拉扯大,还给他盖了个小草屋,在这荒山穷乡,这孩子活了下来,也是那不幸中的大幸。
最后一个孩子就是村长家的小儿子宋归。
这娃娃长得讨喜的很,不管村里谁人看到了,总要夸上一句:“”这男娃娃生得好生俊俏!”
明明是个男娃,那肌肤如玉,竟是比女娃娃还要白嫩,五官也是清秀的很,也不知道过上个十几年,又要成为多少姑娘的心上公子。
且不说他长的便是一表人才,就连那天分也是让人惊叹连连。
宋归有个哥哥,在那清河镇私塾读书,名字叫宋往,那宋往也是个读书苗子,刚进了私塾三年,就把先生肚子里的墨水,全都学来了。
这宋归没到读书的年纪,却是从家里那本破破烂烂的村志,和兄长从镇上带回来的几本书里,自学了识字,六岁竟可作出诗,着实成了这方圆百里的神童。
有人说,这娃娃以后必定是清河镇的状元!
他的命,本来就不在这小村子。
三个少年打小就在一起上山打雀,下河摸鱼。
北面朱雀山的野鸡崽被他们抓回来好几窝,养在浩然家的小破屋里。
浩然打小孤单一人,最是喜爱养那些小动物,用他的话说,就是打心底觉得那些小动物都是通人性的,看着就亲近。
也因为这,他在村子里还有个野鹿子的称号。
小破屋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火炉,除此之外就是一个鸡窝,几只小猫,还有门口水槽里的几条小鱼。
在这全村最破的小破屋,却有着三个孩子最多的“宝贝”,这些小动物就是不大的孩子最喜爱的宝贝。
东面白虎山的野猫总喜欢钻进小破屋叼小鸡,被三个孩子拿着木棍揍几回以后,再没有哪只野猫敢随便上门做客了。
西面青龙山也有小蛇来这串门,还时不时能看到附近有退下来的蛇皮,捡来还能卖几个铜子儿。
这小破屋可是三个孩子的天堂,他们闲来无事可以在这呆上一天都不会无聊。
大雨愈大。
少年刚走到家门口,院子里只有爷爷在烧火做饭,少年奇怪到没见到另一个熟悉的影子。
突然想起来这两天浩然天天上西边山上采药卖钱。
往常这个时间浩然早该回到村子来他家蹭饭,今天却是不见。
今天这雨这么大,山路泥泞难走,他又没有提灯笼,这山路那么远,可怎么回来。
少年想到这,眉头皱起来,把手里的锄头往地上一抛,提上家里那盏破灯笼,往西边山上跑去。
雨越来越大,村子的灯火也在雨幕中仿佛摇摇欲灭,黑暗中只有一点微弱的灯光,向着西边那片大山移动,山的轮廓已经昏黑不可见了,似要吞没那一点微弱的光亮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