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一切为了宗族
大丈夫顶天立地,安能屈膝事人乎!
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
两种不同的思想,交错出现在金炫的脑海中。如果是为了自己,金炫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来到这片表面威严却又处处透出阴森的宗祠门前,向那素来不对付的宗老低头。
只是想到从前因为愚忠,自己修行根基已然在一系列的剿匪灭魔冲突中损毁,再无前进的可能。
想到青梅竹马的阿英和自己尚未出生的孩子,阿英为了保护自己中了毒掌,如果没有丹药护身,必定不能保全。
想到双亲临终的遗愿:我家这支已然两代单传,人单力孤。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金炫一声长叹,看着摆出族老仪仗,由两位侍女提着宫灯开道,四名侍卫抬着步撵,两名使女举着屏风,耀武扬威而来的宗老,顶着漫天风雪,缓缓的跪了下来。 步撵在一丈外停下,披着狐皮大裘的宗老咳嗽一声,缓缓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对着金炫:“你家三代的功劳宗内都看在眼里,你的书信我也看到了。不过,我长留金家乃是武林二十八圣之后,长留药王宫也是天下有数的圣地世家,圣地从来不出不成器的子孙,所以。。。。”宗老的话音顿了顿。 金炫不由的生出了一丝希望,莫非这次宗老良心发现,同意了我的要求,还打算赐下天王洗髓丹,好恢复我的伤势,让我重回巅峰了么? “所以你改姓吧。” 什么,冰冷的话语打断了金炫的幻想,他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看着面露讥色的宗老,分明的读出了对方嘴角的那丝嘲弄,偏房旁支也想出人头地,做梦去吧! “你以后不许叫金炫,就改名叫铁玄吧!” “铁者,金之失也!正好象征着你世家旁支的身份。” “炫者,火中玄者出真金,这些年看下来,真金没见到,只剩下玄之又玄了,与你正配。” “宗家让你做了能开支散叶的老祖,你应当谢谢宗家才对。” “什么原因你也知道,一切都是为了宗族啊。” 刹那间,金炫万念俱灰。 后来,志得意满的宗老说了什么,金炫,不,现在是铁玄,都统统不记得了。 冰寒刺骨天,风雪夜归人。 身上的伤痛,比不上内心的刺痛。 什么圣地世家的威严,什么世袭不替的荣耀,铁玄统统不在乎了。 那个寒风呼啸的下午,那个男人丢弃了毕生的骄傲和自负,如同断了脊梁的败犬一样匍匐在宗老的脚下,只为求得一味养身护胎的灵药。只想尽快回到家中,看看妻子和将要出生的孩儿。 岁月变幻,转眼间,十八年过去了。 时间是最玄奇的造物,它可以抚平人世间一切菱角,却难以修复人心深处的创伤。 光阴流转,昔日的稚弱婴孩可以成长为魁梧猛汉,当年的盖世英豪也可以蜕变的卑鄙龌蹉。所谓坚定不移的信念,在岁月长河的冲刷下,迂积的比河中的淤泥都黑。 一切为了宗族! 铁玄觉得自己这辈子活着就是一个笑话,人生就像踏入一个轮回。 前半辈子,为了圣地世家的兴盛,而不懈奋斗,却被扫地出门,被迫改姓。 后半辈子,当年在妻子坟前发誓,宗族不能容我,我就自己创立一个宗族世家的魁梧汉子,早已满头白发。当年的雄心壮志也化作了一腔冷血。 夜深人静时,铁玄无数次扪心自问,如果上天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让自己在一个绝代天骄却短寿的儿子,和一个无比平庸却长寿的儿子中做出一个选择,自己会如何选? 早年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妻子早已伤了元气,生下儿子之后不久就撒手人间,临行前遗愿,将来孩儿不争上流,不落下流,只做中流就好,故而给孩子取名中流。这个女人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啊,铁玄仰天长叹,心里做出了答案。 哪怕再给自己做出一百次选择,也是同样的结果,我全都要! 永不服输! 时至今日,很多当年看不明白的东西也有了清晰的答案。药王宫虽然是圣地世家,可宗门的资源就那么多。两百多年来,当年药圣直系传人长留金家的族人就已经破万,加上部分药王的亲传弟子的门人后代,更是一个庞大的数目。 药王宫虽然以药王金家传人为主脉,可到底是个宗门而不是家族,入不敷出之下,精简族人实行分家势在必行。可是,论功劳贡献,又凭什么是自己? 榨干分支的最后一丝利用价值再一脚踢开就是圣地世家的所谓圣道? 到底意难平啊。 往事如烟,虽然已然过去,却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