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静静的躺着，不知不觉的泪水已打湿了眼眶。他怔怔的看着天空。嘴里不知不觉的念到：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他低沉而沙哑的声音缓缓念出，当‘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出口时，李先生的琴音最后一个尾韵恰好彻底消散，仿佛天地都在为这句词静默。

林雨完全沉浸在这种共情之中，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尘满面、鬓如霜的伤心人。他继续喃喃道：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念到这里，他再也念不下去，只是任泪水滑落，仿佛在祭奠自己莫名其妙逝去的过去，也仿佛感受到了琴声里那段刻骨铭心的往事。

小岛上死一般的寂静。

李先生按在琴弦上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以至于按断了一根琴弦，发出一声突兀的悲鸣。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先前那丝玩味和欣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掩饰的震惊与巨大的哀恸。他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此刻竟也迅速地蒙上了一层水雾。

“...夜来幽梦忽还乡...”李先生仿佛无意识地，接着林雨停下的地方，用苍老而沙哑的声音，轻轻诵出了下一句。

他闭上双眼，两行清泪终于滑过他那布满岁月痕迹的脸庞。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良久，他睁开眼，再看向林雨时，眼神已然完全不同，那是一种将引为知己、看到了灵魂深处共鸣的震撼。

“好...好一个‘无处话凄凉’好一个‘惟有泪千行’”他的声音依旧有些颤抖，“老夫潜修数千载，自以为心境已古井无波...没想到今日，竟被你这小子一首词，破了防...”

而站在湖边的苏墨早已惊骇的看着萧雨婉，长长突出一口气，缓缓转头看向同样一脸震撼的看守院门的那个老头。

林雨坐起身，看了看似哭似笑的李先生笑道“李爷爷，过去事就让他过去活了。留在记忆中时常回忆不过是折磨自己而已罢了”

李先生哈哈一笑，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林雨缓缓转过头。‘忘掉？无非是自欺欺人罢了。’

随即李先生笑道“罢了，这一局我输得心服口服，你需要什么不妨说说看，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给你。”

林雨一听急忙起身蹲到了李先生旁边，一只手搭在李先生肩膀上，眼睛放光道“听说你有一株三阳草？”

李先生瞥了一眼紧张的林雨嗤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不就是一株药草吗简单，等会给你。小子，有没有在好一点的诗词给我欣赏一下啊。”

林雨站起身，缓缓走道小岛边上，顺手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子，向着湖泊中打了一个三连击的水花，满意的笑了一下。回头看向李先生，略一沉思说道“李爷爷一看就是见惯大风大浪之人，现在坐在这犹如仙境的小院中悠闲度日，偶尔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是不是心潮澎湃或者情绪低落。”林雨看见李先生有了刹那的愣神，显然被他蒙对了。林雨哈哈一笑“我给李爷爷做一个总结诗如何？”说完林雨走道李先生身旁，再次坐到了李先生对面。念到：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随着林雨临江仙念完，坐在地上的李先生猛然站了起来，怔怔的看着林雨，胸膛剧烈起伏，眼神中接连闪过震惊、激动、茫然等神色。突然李先生笑了，笑的及其大声。嘴里不断念到“都付笑谈中”。

突然，小岛上空风卷云涌，天地灵气自行汇聚，湖面无风起浪，仿佛天地法则都在与之共鸣。

李先生如遭雷击，呆立当场，周身气息开始剧烈波动，数千年的感悟与词中意境疯狂交织。他体内传来仿佛瓶颈破碎的轻鸣，一股更加强大、更加深邃浩瀚的气息冲天而起，但又迅速被他收敛。

林雨早就被李先生的笑声和刚才的气息震的脸色潮红，体内更是翻江倒海一般难受。他忍受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一边吃力的说道“李爷爷，你悠着点，我是凡人，差点被你给震死了。”

李先生的畅快大笑戛然而止。

他猛地回头，看到林雨脸色苍白，捂着胸口剧烈咳嗽。

李先生脸上瞬间掠过一丝懊恼与歉意。他晋级时心境激荡，气息自然外放，竟忘了眼前这位‘小友’实则是个毫无修为的凡胎肉体。

“是老夫忘形了”

他话音未落，身形已如鬼魅般出现在林雨身前。干瘦却温润的手掌轻轻按在林雨后背，一股精纯无比的灵力缓缓渡入林雨体内。

林雨只觉一股暖流瞬间涌遍四肢百骸，体内翻江倒海的气血被迅速安抚，经脉中因冲击而产生的细微损伤也被飞快修复，甚至比服下气血丹时还要舒坦百倍。

咳嗽立止，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红润，连之前因为多次动用“人形X光”能力而产生的精神上的疲惫感也一扫而空，只觉得神清气爽，耳聪目明。

“感觉如何？”李先生的声音温和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活…活过来了……”林雨长舒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李爷爷，您刚才那一下，可比那兔子踹得狠多了。”

他这略带抱怨又带着点玩笑的话，让李先生不由莞尔。越是高阶的修士，越是注重因果。眼前这小子不仅赠他突破瓶颈的天大机缘，自己却差点因为自己的疏忽而伤了他，这份因果可就欠得大了。

“哈哈哈，是老夫的不是。”李先生爽朗一笑，心情极好，丝毫不在意林雨的‘冒犯’。他仔细打量了林雨一番，尤其是那双清澈却又藏着秘密的眼睛，沉吟片刻道：“你以凡人之躯，先是一语道破《江城子》之孤寂悲恸，如今又以一首《临江仙》点醒我这数千年的执迷，助我窥得大道新境……这份‘总结’，太重了。”

他顿了顿，神色变得郑重起来“区区一株三阳草，已不足以酬谢此恩。小子，你且说说，你可有何心愿？或是修行上的难处？只要老夫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林雨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