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完美的圆形空洞,宛如贴在现实画卷上的一块丑陋补丁,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无”之气息。它并非静止不动,边缘正以一种肉眼几乎难以察觉、却又无可阻挡的速度,缓缓向外侵蚀。一块碎石滚到空洞边缘,没有坠落,也没有声响,就在接触到那片虚无的瞬间,连同其自身的存在概念,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楚风的声音干涩沙哑,他一生所学的战斗技巧、所悟的法则大道,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的敌人,既非生命,也非能量,而是“不存在”本身。
“快退后!”苏清雪强压下心海的翻涌,一把将楚风拉到自己身后。她心里明白,这东西因她而生,也只能由她来终结。
楚风岂是轻易退缩之人?见那空洞不断扩张,他怒火攻心,一步踏出,挡在苏清雪身前。“清雪,你退后!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我楚风一剑斩不掉的东西!”
他怒吼一声,体内灵力疯狂运转,一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长剑在他手中凝聚成形。剑身之上,符文流转不息,锋芒毕露,仿佛能轻易斩断星辰。他倾尽全力,一剑挥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璀璨剑气,瞬间撕裂空气,直直斩向那片虚无的边缘!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楚风如坠冰窟。
那道足以开山断海的剑气,在接触到空洞的刹那,没有激起任何波澜,没有发生任何爆炸,就那么凭空消失了。仿佛它从未出现过,仿佛楚风用尽全力挥出的这一剑,只是一个荒谬的笑话。
“噗!”
楚风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震动,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他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空虚感从灵魂深处传来,仿佛自己的一部分,随着那一剑被永久地抹去了。
“没用的!”苏清雪心急如焚,她能清晰感觉到楚风的虚弱,“物理攻击和能量攻击对它都无效!它不是在‘破坏’,而是在‘删除’!”
事到如今,只能放手一搏!苏清雪心念一动,体内的“星尘之海”再度翻涌,无数星点汇聚成一道璀璨的星河,咆哮着冲向那片空洞。她试图用这创造万物的混沌之力,去填补那片虚无。
但结果比楚风的攻击更糟。星河冲入空洞,非但没有填补它,反而像是给干渴的沙漠送去了一滴水。那空洞贪婪地吞噬着星尘之力,边缘的扩张速度竟猛然加快了一丝!
“蠢货!”楚风体内,初代虚弱而急切的声音响起,“别用钥匙!那是开门的,只会让门后的东西更兴奋!你要用锁!用那块玉佩!那是‘存在’的具象化,是‘定义’万物之锁!”
锁!
苏清雪浑身一震,仿佛醍醐灌顶。她终于明白了。钥匙的功能是“开启”,而锁的功能是“关闭”与“固定”。面对“虚无”,需要的不是创造,而是“定义”!
她不再犹豫,一把抓下胸前的玉佩。那玉佩触手温润,仿佛蕴含着一个世界的重量。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向其中灌输力量,恰恰相反,她将自己的全部心神、全部意志,沉入了玉佩之中。
她要战斗,但不是用能量,而是用“概念”。
她的脑海中,开始疯狂地“回忆”。她回忆那棵被抹除的古树,回忆它每一片叶子的脉络,回忆它树皮的粗糙纹理,回忆它扎根于大地的坚韧。她回忆那片草地,回忆青草的触感,回忆清晨的露珠,回忆泥土的芬芳。
她要将这些“存在”的概念,这些被“寂灭之影”删除的定义,用自己身为“钥匙之主”的权限,强行重新烙印在这片被抹除的现实之上!
“存在!”
苏清雪娇喝一声,双目紧闭,手中的玉佩骤然亮起。那光芒并不璀璨夺目,而是一种温润的、坚定的、不容置疑的乳白色光晕。
光晕笼罩了那片空洞。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争,在概念的层面上爆发了。空洞中的“寂灭之影”在发出无声的尖啸,抗拒着这种“存在”的入侵。而苏清雪则化身为了最执着的立法者,用玉佩这支“笔”,一笔一划,重新书写着世界的法则。
那片绝对的“无”,开始被“有”侵蚀。
首先,是一抹绿色在空洞中央出现,然后迅速蔓延。紧接着,树干、树枝、树叶……那棵参天古树,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重新“生长”了出来。随后,青草、泥土、甚至是一只惊慌失措的蚂蚁,都恢复了原状。
当最后一缕虚无被温润的光芒彻底净化时,那片区域完好如初,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呼……”
苏清雪身体一软,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向后倒去。楚风眼疾手快地将她抱入怀中,只觉得怀中之人轻得像一片羽毛,仿佛刚才那场概念之战,耗尽了她的“存在”本身。
危机似乎解除了。
然而,他们谁也不知道,就在苏清雪以玉佩为媒介,强行“定义”现实的那一刻,那股纯粹而极致的“存在”与“秩序”之力,如同在无尽的黑暗宇宙中,突然点亮了一座无比耀眼的灯塔。
这道光芒,穿透了位面壁垒,跨越了时空长河,瞬间抵达了宇宙的某些不可名状的古老角落。
在一处被混沌气流包裹的沉寂星域,一颗早已死亡的巨大星辰核心,那双沉睡了无数纪元的眼睛,缓缓睁开了。那是一双仿佛由纯粹法则构成的眼眸,它漠然地“望”向光芒传来的方向,一丝亘古不变的意念,在虚空中回荡:
“存在之锁……它,重现于世了。”
(第二十二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