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河正在一片戈壁上胡乱倒腾。

他需要食物和水，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还想洗个热腾腾的热水澡。

可惜，也只是想想罢了。

费力扒掉尸体上的皮甲，从腰后部的内衬里寻到一块干硬的饼子。

顾不上异味，连着沾染的血迹囫囵吞咽。

古河吃的很快，似乎是有意为之。

巴掌大的麦饼很快便塞进了肚子，很幸运，从另一具尸体上搜出一个兽皮袋。

解开麻绳，无味的淡水此刻甘甜润心。

“抱歉了，各位。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吃饱喝足的古河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他没有精力埋葬这些士兵。事实上也不需要。

他知道再过不久，会有异兽前来解决这些尸体。

那些异兽充当着秃鹫的角色，它们不会拒绝一顿免费大餐。

前几天一次搜寻中，他亲眼看着形似雄狮的异兽口吐烈焰将尸体焚烧殆尽。

那雄狮的脾气异常的暴躁呢，甚至不愿意给这些可怜人留下最后的骨灰。

而那蔓延的肉香明明如此诱人却让他忍不住作呕……

“该走了。”

搜寻和吃食并没有花多长时间，稍稍整理了被自己弄乱的尸体，拿着那装水的兽皮袋古河起身离去。

意外的收获，装水的容器有了。

过去了许久，天色近黑。

果然如古河所想的那样，却又有些不同。

古河走后。

天空传来阴影，一个中年男子双脚踏着两只头大的苍蝇缓缓降落。

男子双脚踏地那一刻，苍蝇如同疯了般粘上地面的尸体。

鼓起的腹部加快蠕动，认真看还能发现白色的虫卵被注入尸体中。

“9个人，标准的冒险小队，咦！运气不错，还有个觉醒者。”

自顾自游走在尸体周围，不时发出满意的咂嘴声。

当看到孵化的虫卵化为白蛆啃食尸体的时候嘴角咧的更大。

他知道，吸取了这些死人的营养和未散的灵魂，咒蝇会变得更为强大。

“残余灵魂的气息……看来有个小老鼠啊”

挥手招来一只苍蝇，男子指了指南方。苍蝇便舞着翅膀飞去，或者因产卵的原因，它的速度并不是很快。

南方……那是古河离去的方向。

古河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近一个月。

幸运的是，他醒来是在一处废弃的地穴。不幸的是，这是一片混乱的区域。

第一天，他在思考自己的境遇。

第二天，他出去寻觅生存物资。

第三天，他出去的路上终于遇到了人类。

他被绑了，语言不通加上一些不可言语的原因使的双方根本无法沟通，但恶意的行动却一点没有掩饰。

很难想象人类在折磨同类上的天赋如此突出。

所幸，与异兽的遭遇使的那支6人小队分崩离析，身披皮甲手持利匕的6个成年男子竟然连那只巨蝎的甲壳都刺不穿。

古河不知道分散逃跑的那6人有几人存活，但无所谓。最好都死了。毕竟自己其实挺记仇呢

下意识拉长了裤腿，破烂的衣物蔽体堪忧，裸露的肌肤上一些细长的褐色伤疤蜿蜒其上。

这是拜那6人所赐。

随后的日子便有些重复了，运气好的话搜寻到死去小队的尸体得以搜刮些遗产。

运气不好的话便只能在夜晚饿着肚子数星星。

他倒也想过捕猎，毕竟这种盗尸的背德感让他有些厌嫌。可惜这片戈壁食物链的顶端不是人类，甚至前些天一只巴掌大的兔子都能喷吐出锋利风刃。

搞不好……要过上吃土的生活呢。

“很美丽的星空，如果有笔就好了。感言也好，记录也罢。”

古河躺在这坚硬的戈壁上呢喃，从后脑勺后抽出充当枕头的一本黑色厚书。

借着星光又一次翻看起来，黑色的封面一无所有，就像它的内容一样。

这是一本无字之书。

来到这里除了身上的衣物，便只有这本书了。

“或许我有机会像鲁滨逊那样也写一本漂流记?”

“不过鲁滨逊最后被人类发现解救出孤岛，我还能回到地球吗。”

古河却是笑出了声，太久没洗的头发已经粘连在一起。

“好不容易大学毕业了，混到一份书店管理员工作，没想到只是多翻了翻你就这么报复我啊”

挥了挥手中的黑色古籍，古河回想起穿越那一幕。

书店管理员工作并不累，只是麻烦。

他要帮客人寻找书籍，给书籍整理好分类和编号，顺带充当前台的客服。

晚上下班前挑出一些破损老旧的书籍，倒没想到拿出它的那一刻脑子一昏。

醒来便到这戈壁地穴中了。

“嗯……我已经可以想象到大叔挠头费解的样子了，他肯定会大发雷霆的跳起来，一边听着电话无法拨通的语音一边痛骂我吧。”

“他会怎么骂呢?他会说：混账古河！果然是这样啊，难怪你提前透支了下个月工资，提桶跑路是吧。”

“哦，骂到这里大概他的脸已经红的像是涂上番茄酱的土豆吧，不过话说大叔坑洼的脸和半圆不圆的脑袋现在想想还蛮可爱的。”

甚至笑出了声，古河有些留恋起过去的时光。

人闲下来总是容易多想。

虽说大叔脾气暴躁嘴上不留情，却也是个愿意为工作不到一个星期的孤儿透支工资的好人呢。

其实这样的生活也不错，没了经济和社会的压力，感觉也可以活下去。

如果能接受那些去猎杀异兽却被反杀而曝尸荒野的家伙们，反而可以活的更滋润的样子。

眉宇伸展开来，古河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看着手中这本古籍。

事实上，去当书店管理员并不是被迫选择。相反，古河倒是意外喜欢这份工作。

书是有味道的，不仅仅是印刷散发的化学苯味，古河能嗅到那冗沉而沧桑的气息。

“或者这也是我能从角落里发现你的原因……你这家伙，意外神秘啊。”

指肚在页面划过，感受着莫名的纹理。

恍惚间，古河似乎看到许久以前的画面。

但他并没有注意，泛黄却规整的页脚意外划过他的指侧。

血珠从伤口渗出被书页吸收。

“血……”

古河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苍白的嘴唇哆嗦了几下便不再抖动。

拿着古籍的手掌疯狂甩动！

本就因为饥饿而虚弱的身体更是没了气力。

造成这样的事情况都是那本古……不，邪恶的书籍！

“本以为会被异兽杀死再不济也是饿死……真是狗血啊！”

一直明亮的黑眸如回光返照般久远，古河知道。如果这本书籍依然不停下吸食自己血液的话，自己撑不了多久。

狗皮膏药般的书籍正粘连在那伤口处疯狂吸食。

温暖、体力、甚至灵魂伴随着血液不断涌进它体内。

而晕眩，恶心，冰冷等失血过多的后遗症已经显现。

恍惚间，古河似乎听到一句温暖而苍老的声音。

“孩子，喝下这碗汤，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矮小的妇人咧开嘴角，皱纹堆堆叠叠。

“谢谢。”

古河接过那破旧的瓷碗便要一饮而尽。

漆黑无一物的汤面濡染出一道缝隙，虽然神志不清眼尖的古河倒是停了下来。

“婆婆，你这汤里……好像有苍蝇诶”

从手大的瓷碗抓出一只头大的死苍蝇。

二人一时陷入沉默。

话说……这已经违背了物理意义上的某种层次吧。如果可以的话，强行把这苍蝇想成兔子，汤碗想成帽子感觉会很有魔术师那样的氛围呢。

“可惜不太行啊。”

手中的死苍蝇甚至还没有死透，白色的黏液和肉团混合物从它膨胀的腹部下流出。

“理论上想成可爱的兔子也不是不行，算了……的确不行”

古河看着婆婆在月光下森冷的面容一时有些尴尬。

“喝啊。”

“喝啊！”

古河退了几步。

“为什么不喝啊！”

“这……这汤如此美味，应当让婆婆您先喝！”

古河一哆嗦，干脆以退为进。挂上笑容把死苍蝇扔在一旁。

反手把这不知什么汤水的瓷碗推进婆婆怀里。

“好……都不喝是吧，都怕死是吧！想让我死?那你也别想活着！”

批垂如枯草的头发使的古河看不清婆婆的表情，但只是这么听便已觉不对。

你说了那句话了对吧，你知道喝了会死对吧！

等等……是啊，情况不对啊。这tm是哪里啊，我不是在挣脱那本吸血古籍吗？

这个守桥的送汤婆是个什么鬼啊！

理智逐渐回归，边后退边打量周遭环境的古河冷汗已经顺着侧脸下来。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

“古人诚不欺我也……奈何桥的景色是被你琢磨明白了。”

古怪的声音传来，古河定睛一看。

婆婆本就佝偻的身体更加扭曲，坚硬的黑毛顶破衣物。

四肢变得纤长漆黑。

额外的器官和肢体增加了。

本就臃肿的身材随着她的趴附更加肥胖。

在长发遮住而看不清的面部缓缓伸出一支吸管般的黑色柱体。

当着古河的面，她变成了一只臃肿而肥大的苍蝇……

“喝啊……为什么不喝……”

古河已经没了拌嘴的意愿，拔腿就跑。

身后传来苍蝇在夏季特有的高频率噪音，那是抖动翅膀的声音。

“饶了我吧，我一生行善积德怎么能沦落至此！”

没有镜子古河也能猜出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扭曲。

“完了……”

声音近在耳边，带来死亡的味道。

古河回头已经握住的拳头奋力一挥！

毫无意义，好似打在海绵上一样沉了下去。

那张依稀还有人样的苍蝇脸塌了下去，里面埋着古河的拳头。

猛刹的古河被苍蝇撞倒在地，手脚并用！

膝顶也好，肘击也罢。

古河无所不用其极！

却好似沼泽般，这具躯体承受着一切也吞噬着一切。

“这样的水乳交融我tm不能接受啊！”

试图把身陷囹圄的手脚拔出，古河已经有些脱力。

苍蝇那双诡异的复眼死死盯着古河。

那一块块菱形的镜面眼映照着古河慌张的脸庞。

腹部两只脚固定地面，中间两只脚按住古河耸动的肩膀。

她用最短却也是最灵活的两只苍蝇前腿束缚了古河的头部。

腿上那锋利而坚硬的刚毛只是接触便破开了肌肤，在古河侧脸流下浅浅的血迹。

古河知道，如果自己扭头轻则血流如注重则骨肉分离。

“喝啊……为什么不喝……”

“婆……婆婆，我喝。”

喉结一动古河讪笑着回应。

迫于生死，其实想了想那汤也不是不能喝。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诶，等等……我认为我们还没有到这个阶段吧，我还可以抢救你不要放弃我啊！”

古河脸色一变。

“婆婆，你能听到吗？能吗？能的吧！”

看着苍蝇的口器在自己脸上胡乱摸索，恶寒和呕感混杂而来。

快了……快了……

感受那口器已经快接触自己的嘴唇，古河停止了单方面沟通。

脸色涨的阴沉。

“混蛋，听人话啊！”

抬起额头，不顾肌肤划开的疼痛。

古河狠狠朝着那口器撞了过去。

恍惚间……古河听到了骨裂的声音。

“好像有东西，塌了呢”

“不会吧，头盖骨是最硬的骨骼吧”

“感觉脑浆和一些不可言语的东西要流出来了”

脑袋落地那一刻，古河感觉脑袋里好像有像水的东西在涌动。

“原来，人脑子里真的都是水啊”

看着苍蝇那不仅毫发无损，甚至还沾染上自己血迹的黑色口器。

古河露出了最后的笑容。

是啊，与其清醒的痛苦不如死去的折磨。

昏迷前最后，古河似乎听到声狼鸣。

“幻觉……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