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斜切过街角,碎银在掌心打了个转。我掂了掂,不多不少七枚,刚够买两份低阶源晶粉。
老农走前塞给我的,说是谢礼。他手抖得厉害,钱没递稳,自己先跪下了。我没拦,只是把剩下三枚按回他怀里,说了句“别在这条街上久留”,他就踉跄着跑了,扁担一头的竹筐还在晃。
这地方确实不干净。
城北市集外围,摊子歪七扭八地支着,卖什么的都有——烂菜叶堆成山的菜贩、铁锅炖着不明肉块的食铺、还有蹲在地上摆几颗干枯草药的老头。人来人往,气味混杂,但有一条规矩明摆着:谁收保护费,得看刀疤脸的脸色。
而此刻,那张布满裂纹的脸正对着我,嘴角咧开,露出一颗发黑的门牙。
“听说你最近挺横?”他站在我面前,身后四个混混呈扇形散开,手里拎着铁尺、短棍,动作熟练得很,“敢不敢在这条街上走一圈?”
我站在原地,脚没动。
他等了几息,见我不答,又往前半步,胸口几乎顶上我鼻尖:“哑巴了?还是怕了?前两天打晕我兄弟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我眨了眨眼。
然后笑了。
不是冷笑,也不是讥笑,就是忽然觉得好笑的那种笑。像程序员看到一段逻辑错乱却强行运行的代码,忍不住想拍桌子。
“你兄弟?”我问,“拿铁尺那个高个儿?”
“对!你打了他!”刀疤脸声音拔高,“现在轮到你了。”
我点点头,像是听懂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哦,原来你们是一伙的。我还以为他是独立执业的街头执法队。”
他一愣,没听明白。
但我已经抬脚了。
一步,两步,朝着他走去。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随即反应过来,怒吼一声:“给我上!”
话音未落,右边矮个混混抡着铁尺就砸了过来。 我没躲。 右手轻抬,两指夹住铁尺边缘,顺势一拧。 “咔。” 断口齐整,像被快刀切过的萝卜。 他傻眼,铁尺只剩半截握在手里。我顺手一拨,残铁脱手飞出,擦着他耳朵钉进身后的木板墙,颤巍巍地晃着。 左边那个刚举起短棍,我左脚踏前,膝盖猛地顶在他小腹。他“呃”了一声,弯腰如虾,我顺势一掌推出,拍在他肩井位置。 “砰!” 整个人倒飞出去,撞翻一个卖陶碗的摊子,碎瓷片溅了一地。 剩下两个愣住了。 刀疤脸脸色变了。 他终于意识到,我不是那种能随便捏的软柿子。 但他不信邪,从腰后抽出一根乌木短棍,手臂一震,棍身发出沉闷的破风声。 “老子今天非废了你不可!” 他冲上来,招式狠辣,发力全靠右臂。第一击横扫脖颈,第二击直劈天灵,第三击变招刺肋——全是杀招,没有一点街头斗殴的花架子。 有意思。 我往后微撤半步,避开正面冲击,同时运转《噬源基础诀》,引导丹田中凝实如银球的源质沿经脉下行,尽数汇聚至右手指尖。 那一瞬间,体内源流如江河改道,经络微微胀痛。这招耗神,比之前用源质光点费劲多了。 但值得。 就在他短棍即将砸下的刹那,我屈指一弹。 一道细若发丝的银线自指尖射出,无声无息,快得连空气都没撕响。 “噗。” 轻响。 刀疤脸猛然僵住,右腕处血珠迸溅,短棍“当啷”落地。 他低头看去,手腕内侧多了一个小孔,深不见底,鲜血正缓缓渗出。更可怕的是,整条手臂像被冻住一样,动弹不得。 “你……你做了什么?”他声音发颤。 我没回答。 只是缓步上前,与他擦肩而过时,低声说:“下次试探别人实力,记得带个能扛得住‘源脉刺’的探子。” 他猛地转身,还想说什么,可话没出口,腿一软,单膝跪地。 其余混混早就吓破胆,抱头就跑,连滚带爬地消失在街角。 我站在原地,呼吸平稳,指尖余温未散。 这一刺,消耗不小。源质纯度虽高,但凝聚成针状穿透肉体,需要极精准的控制力。稍偏一丝,就会伤及筋骨;稍重一分,可能直接废掉他的手。 我不想杀人,也不想惹麻烦。 我只是立个规矩。 低头看了看手掌,有几滴血,是刚才溅上的。我甩了甩手,走向那个被撞翻的陶摊。 摊主是个老头,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我从怀里摸出那七枚碎银,放在他压扁的篮子里。 “赔你摊子。” 他抬头,眼神惊疑不定。 我没多留,转身便走。 脚步不急不缓,沿着街道边缘前行。路过一家药材铺时,我停下,目光扫过门外挂着的告示—— “猎妖队招募护送员,酬金三十源币,限今日午前报名。” 我记下了地点。 继续往前,经过铁匠铺、布庄、赌档,每一个门口我都看了一眼。不是闲逛,是在找人。 或者,是在等人来找我。 走了约莫半炷香时间,前方巷口走出三人,穿着统一灰袍,胸前绣着一只衔月狼头——是城卫队的情报组,专管市井耳目。 他们看见我,脚步一顿。 其中一人皱眉,低声说了句什么,另外两个立刻散开,形成包抄之势。 我依旧走着。 距离十步时,那领头的喝道:“站住!你是哪户人家的子弟?为何擅闯禁行区?” 我停下,笑了笑。 “禁行区?这条街昨天还不是好好的?” “昨夜起划为巡查重地,外人不得逗留。”他冷声道,“报上名来。” 我看着他,忽然问:“你们队长,是不是有个习惯——每次撒谎前,都会摸左耳?” 他一怔。 下意识抬手,碰了碰左耳垂。 我叹了口气:“那就没错了。你们根本不是城卫队的人,衣服是仿的,狼头绣工太糙,而且真正的衔月卫不会走外八字步。” 三人脸色骤变。 我懒得纠缠,转身就走。 背后传来急促脚步声,有人要扑上来。 我左手一扬,三枚铜钉破空而出,钉入地面,呈三角之势。 扰息钉。 阵法启动瞬间,他们脚步凌乱,眼神迷茫,像是突然失了方向感。 我头也不回,继续前行。 穿过两条窄巷,前方出现一座石桥,桥下流水浑浊,漂着菜叶和死鱼。桥头立着一块旧木牌,写着“源坊街”。 这里离家族书库不远了。 我放慢脚步,右手轻轻摩挲手腕上的血纹手镯。 它安静贴着皮肤,血纹微热,像是在提醒我什么。 刚才那一刺,消耗了近三成源质。若再来一次高强度对抗,就得动用储备气旋,风险不小。 得尽快搞到源晶粉,补充能量。 正想着,桥对面走来一个挑担少年,脸上有道新鲜抓痕,走路一瘸一拐。 他看见我,猛地停下,眼神惊恐,转身就要跑。 我皱眉。 这反应不对劲。 除非……有人提前放了话,说我见人就打? 念头刚起,远处钟楼敲响九声。 早市散了。 人群开始流动,街面渐渐空旷。 我站在桥中央,风吹起衣角。 远处,一家当铺亮起了灯,柜台后坐着个戴圆框眼镜的老头,正擦拭一把青铜钥匙。 那钥匙形状奇特,像是一本书的轮廓。 我盯着看了两秒,迈步向前。 下一瞬,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回头望去,桥栏边一块青砖碎裂,裂缝呈蛛网状扩散。 而我刚才站立的位置,地面赫然出现一个焦黑的小孔,边缘还在冒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