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

冰冷的锋锐感瞬间刺穿了了张雀阴。

他微微低头，一截雪亮的剑尖，正突兀地从他前胸刺出，血红的血珠沿着剑脊缓缓滚落，映衬着剑身不染尘埃的寒芒。

剧痛尚未蔓延，一股霸道毁灭的力量已顺着剑身汹涌灌入。

刁钻狠辣的剑气，精准无比地撕裂了他作为修行者根基——灵台。

灵台崩碎，仙基尽毁。

纵使他是这天地间屈指可数的大乘修士，一身撼动寰宇的通天修为，此刻也如指间流沙，瞬间消散无踪。

仙人坠凡，仙途永绝。

“师傅……没想到吧？”身后，一个极力压抑却仍带着颤抖的声音响起，那是钮梦倩。

百年隐忍，一朝功成。

复仇的快意几乎让她声音扭曲，“曾睥睨天下，举世无敌的你……也会有身死道消的一天！”

她猛地拔高音调，恨意如沸：“百年前，你杀我父母，屠我全村！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张雀阴沉默着，那是一种极致的平淡，仿佛被贯穿、被摧毁的不是他自己。这死寂般的平静，反而像一桶油浇在钮梦倩熊熊燃烧的仇恨之火上。

“哈哈……哈哈哈！”她终于放声狂笑，笑声癫狂，每一声都似在撕扯着什么。

随着笑声，那禁锢她已久的元婴瓶颈，竟轰然松动。

心魔斩却，境界飙升。

狂喜与解脱感如洪流冲刷着她。

爹！娘！模糊又温暖的容颜在泪眼中闪现。

她松开剑柄，长剑“呛啷”坠地，发出清越龙吟。她跌坐下去，浑身剧烈颤抖，双臂环抱着自己，发出细碎如幼兽般的呜咽。绝世容颜上，泪水纵横。

下一秒，她猛地扑到张雀阴身边，将他冰冷的身躯死死搂进怀里，声音骤然变得惊恐而破碎：

“说话，师傅你说话呀！”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师傅，你看看梦倩，求你……求你说句话啊……”

“是我来晚了……师傅你别怪我……我救你，我这就救你。”

她手忙脚乱地去堵那贯穿心脏的伤口，触手却是脏腑尽碎的恐怖空洞。

这伤势，纵是医仙也回天乏术。非哭非笑的呜咽在空旷中回荡，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又看向地上那柄曾由他亲手赐予的长剑。

百年养育，传道授业，包容她所有的任性刁蛮……这柄剑，承载了多少温情？

如今，却成了她刺穿他心脉，断绝他生机的凶器。

她终于抬起头，直视他苍白的面容。

没有预想中的痛苦、愤怒、不甘，甚至没有一丝被至亲背叛的波澜。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仿佛……他早已预料，早已接受。

就在气息彻底断绝的最后一瞬，张雀阴的唇微微翕动，吐出三个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字：

“结束了。”

温热的鲜血浸透她的衣衫，怀中的躯体彻底失去了生机。

一切……都结束了。

钮梦倩瘫坐在血泊中，眼神空洞，茫然望向天际。下一秒，元婴的磅礴气息自她体内冲天而起。

心魔尽去，道行大成！

……

……

视野骤然转换。

张吞贼猛地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带着点灰霾的蔚蓝天空撞入眼帘。身下是冰冷坚硬的水泥地——学校天台。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沉重的不真实感。

“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他叹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来，张吞贼都不怎么交些朋友，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死了，也不敢交些知心朋友。

张吞贼看向远方，呆呆看了很久，很久，风吹到他的脸上，头发吹的凌乱，就像对未来的方向，没了期待。

……

……

钮梦倩所知的“真相”？

不过是精心编织的谎言。她视作血仇的村庄，本就是魔道巢穴！

觊觎她的天灵根与道体，自导自演灭门惨剧，只为将她炼作炉鼎。

告诉她真相？

毫无必要。

有些事该发生总会发生的，人早点死晚点死总归是要死的，这没什么好可惜的，这些就好了……

……

……

张吞贼起身，走到天台边缘，张开双臂。微风吹拂面颊，带着都市特有的尘埃气息。属于他自己的人生……是才开始，还是结束了……

“就这样吧。”他长长吁了口气，转身走向天台入口。

门被推开。

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出现在门口。

张吞贼下意识地想侧身隐匿，想要躲起来。随即，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这也是没有必要，被人发现就发现吧。

女生显然也很意外这个时间点天台上还有人。她顿住脚步，有些警惕地看向吞贼。

张吞贼尽量自然地对她露出一个礼貌性的微笑，侧身让开通道。

女生犹豫了一下，目光在他脸上短暂停留，随即低头快步从他身边走过。她径直走向张吞贼刚才站立的天台边缘。

她探出头，小心翼翼地向下望了一眼。高度带来的眩晕感让她脸色微白，猛地缩回头，背对着深渊，肩膀似乎微微发抖。

“喂……”一个带着细微颤音的声音响起。

张吞贼的一只脚已踏下楼梯，闻声停下，回头：“嗯？”

女生没有转身，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试探和不易察觉的脆弱：“你……就不担心我跳下去吗？”

张吞贼的目光在她紧绷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那姿态，竟与记忆中某个模糊的，濒临崩溃的剪影有一刹那的重合。

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明明是第一次遇见。

他甩开这莫名的感觉，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常识：

“跳不跳，是你自己的选择，结果无非一死。”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觉得你不会跳。”说完，不再停留，转身下楼，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渐渐远去。

天台上，只留下女生独自一人，背对着深渊，肩膀微微起伏。微风拂过，吹动了她额前的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