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酷暑难耐,青云县林家铁铺依旧传来“砰,砰”的煅铁声。
年纪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年,赤裸上身,肌肉线条完美。
他的身子微弯,手里拿着铁锤,很有频率地击打着火钳上的一块精铁。
少年目光专注,额头上的汗水汇成细线滴落下来。
许久,少年放下铁锤,看着手里的刀柄渐渐成形,心里默默盘算:“以这样的速度,月底完成所有刀柄的更换怕是有一定的难度。”
少年名叫林枫,一个月前,父亲林擎旧疾复发,一病不起。
从小跟着父亲煅铁的林枫,急需银两给父亲买药冶病,却又苦于没有赚钱的门路。
恰巧青云县刚上任不到半年的县令罗珂找到他,想让他接下腰刀修膳的差事。
按罗珂的说法,腰刀的修膳必须要找一个可靠可信的人。
而林家铁铺是林枫父亲林擎开的,多少能和朝庭沾点关系,是值得信任的。
林擎十五年前一直在大秦军队中服役。
因执行特殊任务,破了气海。
当时伤势十分严重,多亏军中的一位神医,才保得了一条性命。
气海破后,林擎不得已才回到青云镇休养。
上级将领念他在军中立下过不少的军功,特意吩咐下来,让林擎在家乡县衙谋份差事。
于是林擎就担任了县衙的兵器辅司,专门掌管所有兵器。
但兵器辅司每月月钱很低,林擎觉得自己也有膀子气力,就开了林家铁铺,作为另一份收入来源。
县令找到林枫就是想到了这层关系,但林枫一开始并不想接这个差事。
按照大秦朝廷的规矩,衙门所配的腰刀,刀柄必须以青木铜漆制成。
但大秦立国已有两百多年,青木加铜漆的刀柄虽说轻便,但磨损地极快,用的时间从不超过三年。
况且大秦腰刀样式用料统一,连带着青木价格年年的上涨。
三年一次更换,这样算下来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近两年,不少胆大的县官会将腰刀刀柄换成铁制的。 这样时间越长,省下的银两也就越多。 但私改腰刀制式,按大秦律法,罚银五千,关押三年。 虽说这几年类似的案子并多见,但如若让父亲知道,林枫必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林擎常对林枫强调底线,他说底线就是一个人要知道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林擎的底线就是不贪一分钱,不对国家有丝毫的不忠。 而违反国家法律,在林擎看来,就是对国家的不忠诚。 但如今林枫所面临的窘境,没有这份差事,他就没有银两给父亲买药。 林枫不想失去父亲,他不想重现当年母亲去世时的场景。 在林枫很小的时候,母亲非常疼爱他,更是舍不得让他吃一丁点苦。 自从开始跟着父亲学徒,母亲便时常埋怨父亲。 在母亲的眼中,做为一名铁匠,每天都是在吃苦。 有时候,高强度的体力支出,是会迅速拖跨一个人身体的。 有母亲陪伴的日子是美好的。 但却是短暂的。 在林枫十岁那年,母亲因感染风寒,家里拿不出银两给母亲医冶。 导致母亲的病情逐渐加重,不到半年就病故了。 林枫曾埋怨父亲,也不理解父亲。 为什么在县衙任职的父亲竞窘迫到让一家人都生活在温饱线之下。 但随着年岁增长,他似乎开始读懂了父亲。 没钱医治母亲,也成了父亲无法面对自己的心病。 自从母亲走后,林枫看到父亲每天都用高强度的工作来麻痹自己,从不敢让自己闲下来。 他知道,父亲是不想让同样的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 但这世界就是这样,你坚守底线固然伟大。但于生活却起不到丝毫用处。 而如今面对当前的困局,林枫不得不让自己违背底线。 ........ 县令罗珂见林枫答应,当即让人从库房中支出十两银子当定银。 这十两银子可暂解林枫的燃眉之急。 既然接了这份差事,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林枫丝毫不敢松懈。 他每天都在酷热的温度下,重复煅打着刀柄,只希望早日完工,拿到剩余的工钱。这样父亲往后两个月的药钱就不愁了。 但父亲林擎的病情似乎仍不见好转。 夜晚,没有了太阳的炙烤,林枫才感到了稍微的舒适。 “枫儿,枫儿,你进来一下。”林枫听到父亲在屋里的叫唤。 他放下手里的活,走了进去。 他看到躺在床上的父亲,林枫心中一阵悲伤难受。 曾经身材魁梧的父亲,现在就像一个瘦弱的老头,。 林擎看着走进来林枫,心里发出一声哀叹。 儿子才十五岁,还没成家立业,他怎么放心得下。 “枫儿,这段时间真的是苦了你了。“ 林擎停顿了一下,心里似乎在犹豫。最后眼中闪过一丝艰决,接着又说道: ”我,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明天就把这些药停了吧,也是浪费。” 父亲的话还没说完,林枫抑制住眼眶的泪水,急忙打断并安慰林擎: “父亲,会好的,医生说了,这只是气结于心,你只要不胡思乱想,就一定会好起来的。” 林擎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情况。 “枫儿,就听我的吧。气海被破后,我已经知晓我的结局,只是时间的长短罢了。” “不,不会的,医生说没那么严重啊。定是你记错了。”林枫争辩道。 林擎摇了摇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对林枫指指了墙角的木箱道: “你把去帮我把木箱里的小盒子拿出来。” 林枫知道这个木箱,父亲平常看得很金贵,从不让自己动的。 林擎想坐起来,林枫赶紧上前,将他扶靠着墙。 林擎双手微微颤抖地打开盒子,这是脱力的一种表现,一般只会发生在重症病人的身上。 林枫看到盒子里面有一块黄丝绸包裹着的令牌。 林擎的神情敬畏,双手捧起这块令牌,像是拿着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再次看到它,脑中只剩下回忆了。”语气中道不尽的伤感。 “枫儿,我走后,你可以拿着它去温州,找武卫将军司马征。 我曾救过他,看在故人的面子上,他会给你一些照顾的”。 说完就将令牌双手递给了林枫。 林擎接着又道: “这世间,富人学文,穷人入伍,各有各的门道。就我们的情况,学文是没机会了,也没有出路。你到了温州,就去入伍吧。” 林枫心情极度低落害怕,父亲说的这些话,就像在交代后事。 “大秦自立国以来,百姓禁武,也只有在军中才能合法地修炼‘气’了。回想当年,第一次引气入体,仿佛就在昨日。可惜啊,可惜啊,再也没有运气的机会了。” 林枫知道,没有入过军籍的百姓,如果炼气,是会全家流放的。 林擎看着林枫说道:“这世间最险恶的莫过人心,唯有自己强大,才能一路披荆斩棘,这才是千万年不变的真理。“ 林擎握住林枫的手,眼中一片悲凉。 ”未来的路,你得自己去走了。” 说完叹了一口气,对林枫挥了挥手。 待帮父亲平稳躺下,林枫起身,走到门外。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着手中的令牌。 上面写着‘破军’二字。 笔势如龙舞,气势非凡。 【作者题外话】:作者新书,若有不合理或错误请大家指正,感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