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芬!你一介女子,不懂廉耻!父亲是怎么教育你的!向桀伤成这样你还欺服他!”
淑芬被吓得浑身一激灵,赶忙从椅子上坐起,低着头,委屈地站到一旁,一言不发,这一连串的动作,熟悉的让人心疼。
淑峰瞬间换了幅口吻,亲切地问道:“小桀,怎样,伤口还疼不疼?淑芬没怎么欺负你吧!”
向桀急忙摇头:“叔父,小姐她真的没有欺负我,小姐她…。”
“对!父亲,你看向桀他都说……”
“我让你说话了吗?淑芬!剑诀育训第四章第三十七条怎么说的,给我复诵一遍!”淑峰言辞犀利,一下便震住了不知所措的两人。
“长辈在与他人交谈时,作为旁人不得插嘴,不得干扰,不得以任何方式打扰到正在交谈的两人……”。淑芬的声音有些呜咽,她边说,边向向桀发出求救地眼神。
向桀猛地记起了小时,每次汝峰让淑芬背诵剑诀家训时,最后都得罚她抄上两遍,这家训很长,一遍就得抄上一整天!
向桀猛地回过神来:“叔父,我想……去看看我阿娘。”
汝峰看向他,慈爱的眼神中透露着怜悯:“也好……小桀,你与你阿娘,也得有七年没见了吧。”
向桀默不作声,汝峰叹了口气,正巧,剑侠派的两名弟子,在门外急呼起了汝峰,汝峰闻言赶忙起身,留下喝叱便匆匆离开:“小桀,叔父就不陪你去了,叫淑芬扶着你吧,对了,昨夜掌门说想见你一面,带着你的那两把佩剑,完事后去剑诀大殿找他吧。”
淑芬急忙朝门外瞅去,见父亲走远,她才松懈地瘫坐在椅子上,“笨笨鸭,我爹怎么还是像从前那样那么凶呢?什么都变了,就我爹这臭脾气没变!”
向桀暖暖一笑,不由得想起在西州城边界那晚,淑芬所说的话:“小姐……可否陪向桀,去一趟轩辕祠堂?”
淑芬有些木讷,她转身离开,从一旁的衣柜里,翻出来一套剑侠子弟的直青长衫,然后扔给向桀,淑芬羞涩地转过身去,向桀这才肯开始穿衣,此刻,谁也不知她想偷看的心。
“哎!不对,我记得昨晚我把门锁上了,怎么我爹还能进来呢?”
“小姐呀,在你爹面前,难道还有能拦住他的门?”
“也对,哎!笨笨鸭,穿好了嘛!怎么这么慢啊,果然,你还是那个笨笨鸭,穿个衣服也得穿老半天!”
“马上了……小姐。”
淑芬回首望去,一眼,仅此一眼,便让她芳心不稳,乱了方寸,向桀穿着一身素衣,白衣苍领,更能衬托出他原有的俊朗,即便是这雾间极其微弱的火折子光芒,都不能将他的光彩掩盖,长髯入鬓,鼻若悬胆,薄唇如往常般带着玩世不恭的深邃,一双桃花眉眼好似隔了漫长的时光看过来。
“小姐……小姐?”在向桀的一声声呼唤中,淑芬……迷失了自我……
良久,她才缓过神来:“笨笨鸭……”
“小姐,恳求您能扶我一扶……小桀我呀,腿有些无力。”
“呀!笨笨鸭,你怎么这么沉啊!快压死我啦!”
“抱歉啊小姐,我会减肥的……”
“啊呀!你踩我脚啦!”
“……”
淑芬搀扶着他,艰难地行走在剑诀派的路途,向桀发现,剑侠派中的行人,身上几乎都带着一到两把的剑,且剑的摸样五花八门,各不相同,正当他观察得入迷时,怀中的淑芬突然顶了他一下,撞的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咋了?”
“……小…小姐,我的胸腹伤势比觉严重,仅是轻轻触到便如同刀组肉割,更不要说这般冲撞了,小桀实在是受不了啊。”
“嗯,那我注意一点,对了笨笨鸭,你被学院录取了么?”
“嗯,我被颜神学院录取了……不过,比起被录取,我更希望当时没有被录取,这样……我的父亲,也不会因此离开我了……”
淑芬着小嘴,不知道怎么安慰:“想开点吗,我也被聚神学院录取啦,还有冰瑕、轩辕堂哥,也都被聚神学院录取啦,正好,咱们可以一起凑个伴儿!”
向桀诧异地看向她:“都……都被录取了?为何…为何我被聚神学院录取,会惊动整个西州城,而你们被录取,就好像家常便饭一样看待?”
“你是人族,是四类种族中外表最不好看的种族……当然,排除一些兽族分支。尤其我们仙族,拥有天生显美的棱角,与魔族的颜值中分下上下,而且,在我们这种将御剑流一脉的大贵族中,被学院录取,那更是平平无奇。”
向桀沉默不语,他想起父亲,那个曾经在他生前自己一直排斥的父亲,就连死前,也想着要看自己长大,他的神情,逐渐忧郁。
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淑芬扶着向桀,安静地走在路的一侧,淑芬的状态与向桀截然相反,
她活力四射,调皮地扫过路人的脸,其中,有不认识的,见她眼神袭来,就会慌忙地闪躲,遇到认识的,便少不了一顿寒喧。
“呦,淑芳小姐,你背的是你男朋友嘛,呵,眼光不错嘛。”
“哎呀!不是啦!笨笨鸭是我最好的朋友啦!”
“呦,淑芳小姐起这么早哇,……出来溜男朋友?”
“不是,哎呀,姐姐,这是我的好朋友笨笨鸭……”
一路下来,淑芬被问的面似桃花。她有意无意地看向向桀,向桀始终一言不发。
他仰着头,眼神呆滞,好像还在回忆着与父亲在一起的时光。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轩辕祠堂,轩辕祠堂位于剑诀派平山后方,穿过前堂,淑芬与前堂的侍者打了声招呼,两人便来到了后方一望无际的墓园。
“自上古时期剑诀派创派古兽剑歧问世以来,以至如今的掌门轩辕卫炎,历代轩辕氏族人都葬于此处,叶落归根,是轩辕氏族的传统,即便是远嫁于外的轩辕族女,死后也会被带回此处,与祖先长眠……孩子,你想寻何人,可诉于老纳。”
前堂的侍者随着二人,一同到来
向桀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我不知我阿娘的名子,只知道,她是掌门的妹妹。”
侍者闻言友善地点点头:“轩辕嫣儿,剑诀派的慈女,先前曾被掌门安排与淑峰制定婚约,但其不从,以死相逼,对轩辕氏的恩人向氏一见终情,最后随向氏离开剑诀派,八年前,因染风寒,去世于剑诀派剑歧大殿……她的长眠之处,就在此处。”
侍者带着两人,来到一处断崖,崖前有一株松树,松树下有一座石碑,虽然有些恶恶,但却在风景很美,崖山下,便是剑诀派的全貌,淑芬俯身望去,一只白鹤竟朝略去,吓了她一跳。
“咿呀!”
“淑芬小姐,逝者需要安息,请小姐勿要言语。”侍者见向桀缓缓跪在轩辕嫣然墓前,便叹息一声,抱拳离去。
向桀看着阿娘的墓园,沉默不语,反倒是淑芬,“扑通”一声跪在他的身旁,大哭起来:“伯母啊,你怎么这么不幸呢啊~。”
“小姐,小姐!请让我安静一会儿……”向桀强忍怒火,硬生生说道。
淑芬摸摸自己眼角虚伪地眼泪,点点头:“嗯,好。”
墓园崖山,成群的松柏立于石碑之旁,微风轻抚,松柏随风漂白,滑于天际的白鹤仙,或许是飞累了的缘故吧,不断立于松柏之上,他们抖动着羽翼,发出一声长啼,轩辕是在为逝者悲哀,这面场景,成为了墓园里,唯一的声响。
淑芬四处张望,不知过了多久,她也感觉到了孙孙无聊,但又不敢打扰向桀,渐渐的,一股倦意袭来,不知不觉,她便倚着向桀,睡了过去。
向桀想了很多,很多……
“小桀……听住,妈妈不会走的……妈妈会在别的地方……看着小桀……长大的,只是……妈妈不能让小桀看见……小桀……别恨……千万别恨……你爸爸……你爸爸他……真的很爱我们……小桀,……你……要……活着……要……好好……活着。”母亲躺在东榻,拼尽最后的力气,吞吐自己。
“爹真的……还没足够你呀,爹……真的,还没足够你呀……儿啊,别太想念爹……爹和你阿娘,会在另一个世界看着你……保护你,会看着你长大的……小桀……你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父亲迎着轻风,随风散去……
“要好好活下去……” 一抹泪水,瞬间浸湿了少年的眼眸,晶莹成珠,顺着他的脸庞,滑落身旁,向桀呜咽地重复道:“要好好活下去……” “嗯~呀!笨笨鸭!你怎么哭啦!哎呀你别哭呀!你哭了我爹会以为我又欺负你了呢,哎呀别哭啦别哭!我给你唱歌听好不好?” 淑芬从梦中惊醒,见他一哭,便慌忙扯着袖口往他脸侧抹去,向桀躲闪了两下,见她喋喋不休,也没再躲闪。 “……小姐,我要好好活下去……” “啊?”淑芬以为他魔怔了,便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笨笨鸭,你没事吧?怎么净说些胡话?” 向桀摇摇头,神色低迷:“我阿娘离去前,我恨我爹,恨他没能照顾好阿娘,但我阿娘不让我恨他,爹离走之前,他自己,就把仇先给自己报了,所以,我替他们报了仇,他们让我好好活下去……所以……我要好好活去……。” 一股山风袭来,不知为何,吹得淑芬瑟瑟发抖,她连忙抱住一旁的向桀:“等……等笨笨鸭,我怎么感觉有人摸我的头发,哎呀,好害怕。” 向桀被她抱得一怔,此刻,迟来的心动悄然绽放,但随即又被满身的伤痛给压了下去,他捂住胸前的锦衣,叹息一声:“是该回去了。” “我爹说咱们还得去见掌门一面,而且要带着你的娘回去的……、等待,咱们快走吧,我感觉自己被很多人看着……。”淑芬指向向桀腰间的两壶掌门酒。 “嗯,正好我也有事想见一面掌门……阿娘,小桀先去了。”他跪在仿佛嫣然墓前,磕了三个响头,便随淑芬离去,离去之前,他回头望了一眼阿娘的墓,一缕微风袭过,松柏随风摆动,似是在向他告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