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青冥山的雾气还没散尽，山门外就传来一阵清脆的铜铃声。顾叙白正在庭院里擦拭草木阵盘，听见铃声抬头望去，只见一行五人踏着石阶上来，为首的是个穿青布道袍的少女，手里握着个刻着星纹的罗盘，身后跟着四个背着木箱的弟子，木箱上印着“星象阁”的标识。

“是星象阁的访学团，比周先生说的早了一日。”林浩从偏房探出头，手里还拿着半片没整理完的草药叶，“李伯的日记里提过，星象阁的人最擅长观星测运，秦老道更是能算出十年后的事，他们这次来，恐怕不只是交流算学那么简单。”

顾叙白收起阵盘，刚要去书房告诉周先生，就见周先生已提着紫藤扇走了出来，神色比往日严肃几分：“别惊动他们，先去算学堂等着。星象阁的人素来高傲，尤其是秦老道的弟子秦青，得让她先见识见识观星阁的算学本事，免得她轻视我们。”

算学堂在观星阁东侧，是座宽敞的木楼，里面摆着数十张书桌，每张桌上都放着算筹和星图。顾叙白和林浩刚在角落坐下，就见秦青带着弟子走了进来，她扫视了一圈堂内，目光落在周先生身上，微微拱手：“周先生，晚辈秦青，奉师命来青冥山交流算学，叨扰了。”

周先生点头示意：“秦姑娘客气，请坐。今日就以‘星轨推演’为题，让弟子们切磋一番，如何？”

秦青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走到堂中央的星图桌前，拿起一把算筹：“晚辈听说，观星阁近年收了个灵脉淤塞的弟子，却能用心算控筹，不知是哪位？”她说着，目光扫过堂内弟子，最后停在顾叙白身上——他怀里的青铜算盘，在晨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格外显眼。

顾叙白起身拱手：“在下顾叙白，只是跟着周先生学些粗浅算学，谈不上‘用心算控筹’。”

“哦？”秦青挑眉，将算筹在星图桌上摆出九宫阵的轮廓，“那顾兄不妨试试，推演这九宫阵的‘煞位’——此阵是三百年前三宗会盟时所用，星象阁的弟子需用三天才能算清，顾兄若能心算得出，才算真本事。”

堂内的观星阁弟子都吸了口气——九宫阵的煞位藏在星轨交错处，需结合节气与星象推演，就算是内门弟子，也得用算筹算上半日。林浩悄悄拉了拉顾叙白的衣角，低声道：“别理她，她是故意刁难你。”

顾叙白却摇了摇头，走到星图桌前，将算盘放在桌上：“秦姑娘，我不用算筹，只用这算盘，可否？”

秦青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道：“当然可以，只要能推演出煞位，用什么都无妨。”

顾叙白指尖按在算盘上，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天机阁星轨推演法》里的口诀。他虽灵脉淤塞，却能通过算盘引动星力，将九宫阵的星轨在脑中清晰铺开——阵中共有九处煞位，对应北斗九星，其中最隐蔽的“破军煞位”，藏在阵眼西北三寸处。

片刻后，顾叙白睁开眼，指尖在算珠上轻轻一弹，一枚青绿算珠飞出，正好落在星图桌的西北角落：“第一处煞位在此。”接着，他又弹出八枚算珠，分别落在星图的不同位置，正好组成完整的煞位图谱。

秦青的脸色渐渐变了，她快步走到星图桌前，对照着算珠的位置推演片刻，竟与星象阁秘传的煞位图分毫不差。她抬头看向顾叙白，眼神里多了几分凝重：“这是天机阁的‘星算推演术’，你怎么会？”

顾叙白握紧了算盘，淡淡道：“只是跟着周先生学的粗浅法门，秦姑娘过誉了。”

周先生适时开口：“秦姑娘，切磋而已，何必追问出处？”他话锋一转，“听说星象阁近年新创了‘七星连珠推演法’，不知秦姑娘可否展示一番，让我等开开眼界？”

秦青收敛神色，从袖袋里取出一张星图，铺在桌上：“既然周先生有命，晚辈就献丑了。”她拿起算筹，正要推演，却见身后的弟子突然轻咳一声，递过来一个眼色。秦青顿了顿，话锋一转：“其实晚辈此次来，还有一事相求——上月十五，青冥山有煞气异动，星象阁观测到‘血煞星’偏移，恐与山底结界有关，不知周先生能否带我们去看看结界的阵眼？”

周先生眼神一沉：“结界阵眼是青冥山的机密，不便外人查看。秦姑娘若关心煞气，不如多交流算学，日后若真有异动，再与星象阁商议不迟。”

秦青却不依不饶：“周先生何必藏着掖着？”她走近一步，声音压低了些，“晚辈听说，天机阁灭门后，有件至宝落在了青冥山——那至宝能引动星核，若被玄霄宗抢去，不仅青冥山遭殃，整个东域都会陷入浩劫。周先生难道要因一己之私，置东域安危于不顾？”

顾叙白心中一动——秦青说的“至宝”，肯定是他的紫藤算盘。他刚要开口，就见周先生用扇子挡住他的视线，缓缓道：“秦姑娘多虑了，青冥山没有什么天机阁至宝。若玄霄宗真要作乱，观星阁自会联手星象阁抗衡，只是今日是交流算学，这些事日后再议。”

秦青见周先生态度坚决，不再追问，只是深深看了顾叙白一眼，转身回到座位上。接下来的切磋，星象阁的弟子虽也算得精准，却再也没了之前的傲气。午时过后，秦青带着弟子离开算学堂，临走前，她偷偷塞给顾叙白一块刻着星纹的木牌：“若遇玄霄宗追杀，持此牌去星象阁找我师父，他会帮你。”

顾叙白握着木牌，看着秦青的背影，心里满是疑惑——星象阁明明与玄霄宗有秘密交易，秦青为何要帮他？

“别高兴得太早。”周先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秦青给你的不是护身符，是‘星引牌’——能通过星力定位你的位置。星象阁既想从你这里打探天机阁的秘密，又怕玄霄宗抢先得手，所以才用这招拉拢你。”

林浩凑过来看了看木牌，皱眉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把木牌扔了？”

周先生摇头：“不用扔，正好可以借这木牌，让星象阁以为我们信任他们。后天周霖来运米，若有星象阁的人暗中盯着，玄霄宗也会有所顾忌。”他顿了顿，看向顾叙白，“你刚才推演出的煞位，暴露了天机阁的算学，秦青回去后肯定会告诉秦老道。接下来几日，你要加倍小心，别再轻易动用算盘的星力。”

顾叙白点头，将木牌收进怀里。他走到星图桌前，看着桌上的算珠，想起秦青提到的“血煞星偏移”，又想起母亲留下的密语，心里越发不安——血煞大典越来越近，玄霄宗和星象阁都在盯着他和算盘，他必须尽快学会完整的封煞阵，才能在这场漩涡中护住自己，护住观星阁，还有那个藏在血池底的父亲的魂。

午后的阳光透过算学堂的窗棂，落在星图桌上，将算珠的影子拉得很长。顾叙白拿起算盘，指尖轻轻拨动，算珠碰撞的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堂内回荡，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雨，提前敲响了警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