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无名山峰

不知名的山峰。

夜凉如水，月朗星稀。

崖壁上的山洞中，一位打坐中的老者忽然睁开了双眼，那一瞬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远处连绵的大山，但转眼间，那目光又隐晦了下去，留下的只有迷茫和不解。低垂眼帘的老人口中低低的呢喃着什么，慢慢站起身，缓步走到洞口。

夜空中，弯弯的下弦月挂在天边，一如往昔的散发着淡淡清辉。或明亮或幽暗的星星点缀在苍茫夜空，光亮明灭之间，衬托的苍穹无比神秘。

“奇怪，到底是什么事情要发生呢？何以如此心神不宁？难道是……”

正疑惑间，整个天地间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不对，不是轰鸣，因为确实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天地间还是一片寂静，那似乎是来自灵魂的震撼，又似乎是上天再给予这天地间所有的生灵以莫名的警示。那一瞬间，当世的巨头，隐世的高人，贩夫走卒，虫豸鼠蚁都感受到了来自心灵中的悸动。

老者也不例外。

到了他这个境界，极多的事情都已经无法对他造成影响了。

他惊讶于自己似乎很久没有过这样心悸的感觉了。

极高极远的苍穹边缘，一层晦暗的云气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汁一样，在老者眼中的天空里弥散开来。老者心中方才的震惊还未完全散去，猛然看到这一幕，他的瞳孔骤然缩紧，面色瞬间变作灰白，连身体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口中话语已然断断续续，却浑然不知“这…...这…...难道是……竟然是......真的是…...不可能…不可能…...”

那云气无声的翻滚着，细细分辨着，其中却是掺杂着各种颜色，灰蓝色，青黑色，紫红，褐绿，惨白，还有妖异的幽蓝色，种种颜色在云中无声的向四处蔓延，却并没有相互渗透到一起去。很快的，云气弥漫了几乎整个天空。

偏远的小村中，一位喂奶的母亲抱着孩子坐着睡在床边，也在刚才无声的震动中醒来。她走到窗边，看到的却是一片乌云正在遮住那银白的月亮。

“真奇怪，好好的，怎么就阴天了呢？那云彩跑的真快。”

“咿咿呀呀...”怀中抱着的娃娃不知何时醒了过来，黑亮的眼睛望着天空在说些什么。她连忙转身一边哼唱歌谣着，一边想把孩子放回床上去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了一丝火光。

她转过头去，下一刻，她看到了她此生难以忘却的景象：那乌云马上就要盖住月亮了，可在月亮身后的天边却冲出来一片火光，迎着乌云的火光越飞越远，那不是一片，是无数的火线，它们太密集了，密集的几乎分辨不出单独的个体。

“那是流星吗，可为什么会带火呢？”妇人喃喃自语，她甚至眼角瞥见一道细弱的火线直直的向自家的屋顶落下来。终于，在妇人的担心中，那火线没有击中屋顶就消失了。妇人给孩子盖好被子，连忙双手合十低声道：“多谢老天开眼，多谢老天开眼，真是吓死奴家了！”却没注意到，本来已经睡去的婴儿，蓦然睁开双眼，一道火线在眼底转瞬即逝，孩子随即沉沉睡去。

老者的身体还在颤抖，脸上灰白的神色中透出的竟是临死前的平静。他的眼中只有那无边的云气和渐渐被吞噬的弯弯月亮。似乎他的生命也将在月亮被盖住的那一刻离体而去。

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密集的火线在轰击那翻腾的乌云，原本该是虚渺的云气竟然像是坚硬的实体，在和火线碰撞，在极深远的空中，绚丽的火花在相撞的那一刻迸射四散抛洒出去，犹如绝世的焰火，绚烂而短暂。

老者的身体竟然在那一刻奇迹般的停止了抖动，他的心神还在紧张的关注着火线和黑云的对撞，右手干枯的手指已然不自主的拢在一起，拇指在其余四指上飞快的来回点动，口中急急的念叨着什么。

“十死无生？怎么会这样？”老者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右手，手指僵硬在一个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动作上。

“不可能的！”老者的手腕一抖，一个古朴而又光滑的龟甲滑落在他的手中，龟甲腹中几枚金钱叮当作响，哗啷啷！伴着闭目垂首老者低低的祷词，金钱掉落一地。他睁开眼睛，刚要伸出去的手一下子僵在半空，面前宛若被排列过的卦象清清楚楚的显示着-十死无生！

“我不信，明明已经天生异兆了，我不信！”老者面色涨的通红，忽然手指摸过袍袖，手腕一晃时，手中已然多出一个紫红色的木筒，里边放的却是几十根泛着莹莹绿光的草茎，老者一屁股坐在地上，木筒中的草茎被抽到了左手中，双手在草茎中不停的穿插，最后他的动作戛然而止。

“又是十死无生吗？难道真的了无生机了吗？这….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地上的草茎整齐的分作数堆，却没有一根剩余的，可偏偏，那剩余的部分才是老者希望看到的、真正活下去的希望啊！

老者真的想望天而大吼，可一次次的卦象如同一只无形大手，把他身体里的精气神都拿走了，他的身子软绵绵的向身后倒去，空洞的目光再一次对上了火线和乌云对撞的地方。火线已然由密转疏，乌云再逐渐前进，火线却依然坚定的在和云气对撞，缤纷的火花在苍穹的背景中黯淡，消逝......

“不对，天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我还有一种法子，我不信真的会十死无生！”

老者将要倒地的身板强撑着又重新挺直了，接着，他双手如同托着沉重的东西一般，艰难的抬到胸口，面色一暗，张口处，一口精血喷在手中那处虚无中。

瞬间，手心中亮起了一个小指甲大小的淡绿色光球，里边光影错乱，稀奇古怪的影像转瞬即逝，老者深吸一口气，十指指尖淡淡的白光亮起，然后如同蛛丝般向光球灌注而去。

眼见中，那个小球越来越大，影像也越来越连贯。

老者口中已是鲜血连连，“呵呵……果然……一线生机……值了”手指间的白光忽然断了，小球也无声的破灭，老者的身体一瞬间竟然苍老的不成样子，后背终于无力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向山洞里倒去。

在昏迷的前一刻，他的双眼仍然死死盯住那片对撞的天空，火线已然稀疏无几，月亮也被遮掩的十不存一，终于，火线最后的几条猛烈的爆发了，那撞出来的火花明亮而耀眼，它们没有像前边的火花那样消散在空中，而是直接向大地坠落而来。

云气终于遮住了天边，老者模糊的觉得天边还有一丝丝没有被遮掩，似乎有种力量在坚守那最后的净土，而那里隐约中还有几颗极为暗淡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