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侯府,李夕带回奄奄一息的李旦。
“旦儿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李夫人赶忙迎了上来,看着自己儿子浑身鲜血,吓得魂都掉了三分,止不住的抹着眼泪。
“夕儿,告诉为父,到底发生了何事?”李炎面色沉重道。
李夕阴着小脸,只是扔下一句“芈沐打的”,便回了自己房里,留下面面相觑的夫妻二人。
······
李旦逐渐醒来,止不住咳嗽几声,惊醒了在一旁打盹的李夫人。
看着儿子的惨状,李夫人眼睛又红了起来,心疼道:“你这死孩子,好好出去吃个宴,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李旦疼的忍不住龇牙咧嘴,仍是努力摆了的个笑脸,安慰道:“与人痛痛快快打了一架,并无大事。”
李炎此时走了进来,看见儿子醒来,赶忙上前两步,复又看见啜泣的妻子,上前搂住了她的肩膀,暖声道:“芈妹你先回屋,我与儿子有些话说。”
“你与儿子说话,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李夫人梨花带雨,满脸不悦。
李炎面色有些尴尬,掰扯道:“稍后再说与你听嘛,眼下你在这哭哭啼啼,咱们孩儿孝顺,心里也跟着不好受不是?所以听话,你先回屋去。”
李夫人狠狠白了丈夫一眼,转身对着儿子柔声道:“有事就喊娘。”
娘亲简简单单一句,让李旦心里暖了不少,笑着点了点头。
待到李夫人退去,李炎上前皱眉道:“你在齐侯府宿柳眠花,被芈渔那丫头撞见了?”
听李炎说的含蓄,李旦勉强明白过来,点了点头。
“你!”看见儿子承认,李炎气的一噎,郁闷道,“便是你到了的年龄,也不能舍大取小啊?这,这让为父的脸面搁哪放!”
“我喜欢她,真的很喜欢,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喜欢她。”李旦喃喃道。
李炎见儿子还在兀自深情,长长叹了口气,方才听完鸣鸿汇报的消息,他是又喜又气,喜的自然是儿子有了本事,不再是那个连继承爵位都有问题的普通人,气的自然是他在聚宴之时公然抽身,跑去风流不说,还被众人撞见,由此可想而知,自己父子二人怕是要成了全楚国的笑柄。
“她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姑娘。”李炎沉声道。
“她叫陈依,陈鸣鹿的堂妹。”李旦诚实道。
“陈依?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生,陈家有这么个丫头吗?”李炎眉头更深,但见儿子表情不似作假,决心明天再去调查一下。
李炎本以为儿子与芈渔二人才是天作之合,也能接续自己夫妻二人的关系,让芈李二家,也是楚越两地的关系更为紧密。可谁能知道自己这个天生傻呵呵的儿子,竟是突然爱上了一位不知名的女子,还占了人家的身子,只能说是人各有命,人算不如天算。
虽是有些惋惜,可李炎倒也不是贪慕权势之人,只要儿子真心喜欢,便是把那个叫陈依的姑娘娶进门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芈沐那小子我知道,楚王有意栽培下怕是个硬茬,你能跟他打的有来有回,能跟为父好好说说细节吗?”李炎关心道,脸上露出掩不住的自豪。
李旦对父亲自然不会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二人激战的场面,对于李炎问的细节也是一一解答。
“模仿之术?”李炎啧啧称奇道,“确实是个匪夷所思的本事,只是你这本事也不随你的爹娘啊?你莫不是······”
“咳咳!”门外传来一声轻咳,吓得李炎一个机灵,不用说,定然是妻子不放心在门口偷听。
“明日可还爬的起来?”李炎转移话题问道。
李旦点了点头,坚定道:“军祭我一定要去!”
李炎满意的点了点头,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暖声道:“那就早些休息,明日爬你也得给我爬去!”
说罢李炎转声离去,继而听见院子里传来吵闹,夹杂着父亲不停求饶的喊声。
······
陈侯府,陈鸣鹿跪在地上,面前坐着一位威严男子,正是他的父亲,楚国五侯之一的陈侯陈西平。
陈侯身侧,站着长子陈平康,也就是陈鸣鹿的亲哥哥。
“你可知罪!”陈平康怒道,“你耍的这小聪明,但凡有些心思,猜都能猜出来是你做的手脚!更可恶的是,你可知道被你坑害的那名女子是谁?”
“北边来的信使罢了,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嘛!”陈鸣鹿满脸倔强,随即低头不语。
陈平康见状怒意更盛,冷笑道:“信使?她名叫陈依,陈依!你品品这两个字,你好生品品!”
陈鸣鹿闻言琢磨半晌,脸上慢慢露出震惊之色,讷讷道:“难道意思是陈······陈家的依靠?”
正坐的陈侯突然起身,狠狠一脚将陈鸣鹿踹倒在地上,冷声道:“知道你错在哪了吗?”
陈鸣鹿赶忙爬起身来,哭着跪回陈侯面前,唯唯诺诺道:“儿子知错了,不该坏了贵人清白。可是儿子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的身份啊!”
陈侯叹了口气,复又一脚将陈鸣鹿踹飞了出去,失望道:“斩草不除根,则祸事不绝,你最大的错误,便是让她活着走了!你平日沉溺于区区一座酒楼,让为父好生失望。”
陈鸣鹿咬牙跪了回来,不停磕着响头,不敢说话。
“为父尚有诸多要事需要操持,着实没心思栽培你个逆子!”陈侯气道,“平康,他是你的弟弟,你看着安排吧。”
“喏!”陈平康行礼,继而一脸惋惜的看着弟弟。
······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璇玑殿外,群臣汇集,中元节里最重要的一环,便是眼下的军祭,用以告慰为楚国捐躯的将士。
祭祀的仪器华贵,参加祭祀的众人却是穿的朴素,以白衣居多。
越侯李炎走在前头,儿子李旦跟在身侧,所遇众人纷纷上前行礼,李炎一一回应。
走到璇玑殿前,前面早已站着两个胖子,正是唐侯李玄与他的长子李基。
“令郎一夜成名,很有炎弟当年的风范,为兄佩服,佩服啊!”李玄对着李炎抱拳搭话道。
“好汉不提当年勇,你若还拿我当兄弟,就千万不要再提及当年的那些琐事,尤其在我夫人面前。”李炎不理李玄打趣,一本正经嘱咐。
李玄咋舌,比了个手势,复又对着身旁的儿子嘱咐道:“男子汉大丈夫就要顶天立地,牝鸡司晨还算哪门子好汉?你万万不要学,懂吗?”
李基见两位长辈拌嘴,竟要把自己扯进去,头冒冷汗,连连应是。
李炎与李玄又拌嘴一番,只是越拌越生气,索性带着儿子往边上靠去,想要离李玄远一些。
“为父算是让你害惨了!”李炎虽然仍是目不转睛直视前方,却忍不住对着身侧的儿子出声抱怨。
李旦挠了挠头,呵呵傻笑。
过了没多久,陈侯吴侯也是先后到来,并列群臣之首,立于璇玑殿前。
“咚咚咚”,缓缓的鼓声响起,众人摆正姿势,神色变得肃穆起来。
“请楚王!”司仪官押着嗓子喊道。
“请楚王!”众人顺声齐呼,举手作揖。
楚王缓缓从璇玑殿走出,只见他也是一袭白夜,面容粗狂,尤其左眼上的那道伤疤,显得有些狰狞。
芈沐芈渔分列楚王两侧,跟在楚王身后走了出来。
“大王金安,楚国万福!”
“大王金安,楚国万福!”
“大王金安,楚国万福!”
见楚王现身,众人纷纷齐呼行礼。
楚王神情肃穆,朗声道:“楚国立国数十载,北御秦汉,南平百越,皆靠三军将士用命,方才有了眼下的太平!值此中元佳节之际,无论天上凡间,楚人同庆!”
“楚人同庆!”众人应和。
楚王继而声音低沉下来,缓声道:“逝者如斯,我等所能做的,便是再为他们高歌一曲,愿他们来世再为楚国人!”
“来世再为楚国人!”
“来世再为楚国人!”
“来世再为楚国人!”
楚王轻轻点了点头,待道群声收歇,朗声歌道:“操吴戈兮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台下众人纷纷和歌,继续唱到:“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
焚香、叩拜、敬酒、舞剑,一番祀礼下来,便到了正午的时辰。
璇玑殿内的国宴阁摆了酒宴,楚国各地要员济济一堂,气氛自然热络。
作为越侯世子,人们口中的越小侯爷,李旦随着父亲敬酒自然是不可避免,经历与芈沐一战,虽然刚刚发生在昨晚,可眼下的诸多大臣手眼通天,显然已经了然于心,时不时的还会夸赞李旦几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