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
雪落下的时候,月光也逐渐消失在黑暗中,整个凤莱岭黑压压的一片,黑的让人害怕,山林中不时传来阵阵骇人的嘶吼,震的人心惶恐不安。
这是一条鲜为人知的小道,一架马车由西向东疾驰而来,它碾碎了风雪,却碾不碎这天地间的黑暗,车速很快,但车辙并不深,车窗里微弱的烛光摇曳着忽明忽暗,却是这山岭上最耀眼的光芒,就像是这漫天黑暗中唯一的希望。
驾车的是一名的少年,少年不过十七岁左右却是生得一张好面容,剑眉清秀,长发飘然,一对瑞凤眼流而不动,若是哪个女子看上一眼,想必此生都难以忘记,那原本一尘不染的白衣已经是剑痕累累,胸前渗透着丝丝血迹,他右手用力的拉着缰绳,而左手握着一把长剑,很细,很软,长约七寸,全身为铁青色掺杂着古怪的黑色图案,看似轻柔实则锋利无比,这把剑叫东岚,而这把剑的主人叫白玉心。
长剑入木三分,插在车板上支撑着他那伤痕累累身体,白玉心早已经疲惫不堪。
车内一盏烛灯随着车身的晃动着,这是黑暗中唯一的光点。
烛光摇曳在一个女人身上,女人约摸二十有五,青丝盘了个流苏簪,一双眸子温柔似水,那细柳的眉间带着少许英气,她裹着紫色的棉服,像这样一个女人,她的手应该是修长而细腻,但她的双手却是生满了老茧,随着她目光落在怀中,襁褓中的婴儿安详的睡着,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嘴角似乎还有一丝笑意。
雪落得更大,风也更寒,白玉心直打哆嗦,他手脚已经冻得有些麻木,若是有个温暖的房间,他可以睡上几天几夜,然后再喝上几壶热酒。
而就在两日前,这些对他来说根本不足为道,但现在只有寒风吹的他脸颊生疼,可他目光却没有丝毫睡意,他就像是石头一般,一动不动,谁也不知道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为何如此坚韧,如此执着,他感觉就像是十年前的那个冬天,他快饿死的那天,难道今天他真的要死了吗?
马儿似乎也累了,速度也逐渐缓慢下来。
忽然之间,前方凭空飞出数十支箭矢,箭矢破空而来,每一支都夹带着浓浓的脉力,如同彩虹一般划破黑夜,似乎都要穿过白玉心的心脏,将他射成一个马蜂窝。
见此,白玉心呼喊一声,道:“师娘小心!”
而后白玉心想站起身来,但左脚冻得已经有些麻木,他虽然身受重伤,但他必须保护师娘的安全。
白玉心忍着疼痛,瞬息之间,屏气凝神,左手的东岚剑泛起红光,剑身嘤嘤作响,左手持剑挥舞,剑身竟然凭空旋转,忽然横竖一挥,两道道剑气击出,将那飞来的箭矢支横竖切断,箭矢掉落在了雪地上。
“心儿,你没事吧!”车内的女人右手拔出了靠在一旁的紫色长剑,左手抱着襁褓中的婴儿,正欲拉开帘子,却被白玉心挡住。
白玉心咳嗽两声,道:“师娘,我没事,您刚诞下少主,身体十分虚弱,还是在车里避着好。”
女人听了只好作罢。
大雪纷飞,四周树木被寒风吹的吱呀作响,而那黑暗之中,数盏油灯悄然亮起,点亮了漆黑的山林。
映入眼帘的十二来个人穿着厚厚的蓑衣,其中五个人提着油灯,背着长剑,另外七个人手持旌旗,也背着长剑,他们手中旗帜是鲜明的金色,中间的图腾为三把各自相异的剑,这便是那北涡州皇都飞花城中剑阁的独特标识。
在马车周围的树林暗处,人影幢幢,想必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这时那挡在马车前面的十二个人分列排开,让出了一条道路,从中走出来一个男子,男子身高手长,剑眉柳眼,一脸邪魅不羁,他手中的碧灵剑雪白无比,在剑尖一寸左右,剑刃便如同波浪一般弯曲着。
他停住脚步,目光落在白玉心身上,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邪魅,说道:“师弟,师娘,鄙人在此等候多时了。”
白玉心没有回话,只是轻哼了一声,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杀气腾腾,眼前这个男子就是他曾经的师兄,江玉棠。
雪愈来愈小,最后停了下来,黑云也是慢慢散退,皎白的月光再次洒在大地上,也落在了白玉心的脸上,这让他脸色更加苍白。
白玉心紧紧的闭了一下眼睛,面对着江玉棠他吐出了几个字,虽然早就心知肚明,但他还是问道:“师傅的毒,是你下的?。”
江玉棠看着满身伤痕的师弟,眼里没有一丝情感。
江玉棠道:“所以,你是来杀我的?”
白玉心眉头紧蹙,他本就不是话多的人。
白玉心比江玉棠小上几岁,两人从小失去双亲,在战乱纷飞的时代相依为命。
他记得那一年的雪很大,他们两几乎快要冻死街头,徐熠在街上收留了他们,并收他们为徒,教了两人读书识字,还传授了剑法,脉术,往日的种种都在白玉心脑海里回旋着,据说人死的时候就会回顾起这一生,难道他今天必然死在他从小相依为命的师兄剑下?
白玉心闭着眼,手中剑如龙吟。
白玉心道:“出剑吧!”
江玉棠只上前一步,手中剑碧光缠绕。
江玉棠道:“师弟,你赢不了我的,更何况受了如此重伤。”
白玉心没有说话,他屏气凝神,强大的脉力护着周身,身体也慢慢开始变热,脚也慢慢能动了。
白玉心终于站了起来,手持东岚剑,这是他最后的一战了,他感觉的到,他的生命正在流失,他的脉力已经接近枯竭。
白玉心道:“师兄,我本话不多,但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我不知道为何你会变成这般模样,叛师荼毒,杀人无数,师傅赐给你的剑已经染满了鲜血,今天我要用这把东岚剑将你抹杀,免你屠祸生灵。”
白玉心一番话气势恢宏,江玉棠听完,目光变得尖锐起来,从小到大,他第一次听到白玉心一次说出这么多的话,但他似乎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师兄了,他眼里没有一丝的情感,就像是一条毒蛇,冷酷,无情。
“你们都别动手,我亲自了结!”
江玉棠对所有人吩咐后,手中剑光闪出,而白玉心也是一脚踏出,飞在空中,忽然间,剑如龙吟,红色的脉力在全身旋转,而后化为一条巨龙,巨龙嘶吼着,白玉心这一剑刺出,快如闪电,若是一般人想必已经血溅当场。
但江玉棠更不是一般人,他身子飞出,也是高高跃起,顿时间,碧光暴涨,脉力化为一条蛟龙,大风四起,仅仅是脉力发出的脉频就将周围树木震的倒塌在地,而其他人都以脉力护身,不然必定也被震伤。
“轰!”
两人一出手就是最强剑招,两剑相碰,争锋相对,江玉棠没想到白玉心身受重伤还能使发出如此强大的招式,不过白玉心脉力已经枯竭,虽然现在是僵持不下,但用不了多久,他的剑就会刺穿白玉心的胸膛。
山林中红色和绿色的光芒交相辉映,一龙一蛟,似乎天生就是死对头。
“嗖!”
忽然,一把紫色的长剑带着一股强劲的脉力从马车飞出,剑直直飞向江玉棠,角度十分刁钻,江玉棠可以说是避无可避,而此时,一道虚无的剑影也是凭空击来,将紫色长剑打飞回去,落在了马车前面。
“没想到经过七年的反噬,身中剧毒的徐熠还能将我们伤到如此这般,大意了!”
“的确大意了,虽然受了些伤,但这次行动也算是成功了,接下来只要把这些剩下的残党清理干净就可以了。”
众人望去,从不远处飞来两个人,他们似乎嘀咕着什么。
其中一人脚踏七星飞剑,一袭玄金锦衣,长发飘然,玉树临风,气宇轩昂就像是豪门子弟一般,但他的胸口似乎受了创伤,血迹斑斑,就算如此,他却忍着疼痛,装作神情自若一般。
而在他旁边的则是一个长着黑色翅膀的男人,他穿着黑色蟠龙甲,带着一副古怪的黑色面具,黑色的长发十分茂密,根本看不清楚他的真实面目,而这个人却只有一只右手,左手整个胳膊都不见了,肩膀处,却是一片血肉模糊。
“阁主!城主!”
底下人纷纷恭敬喊道。
原来两人就是北涡州剑阁阁主顾风延与枫悦城主骆问舟。
两人飞近,停在众人头顶,顾风延看着马车,一本正经的开口道:“师兄弟生死相斗,如此场面,难得一见,月兰夫人怎能做出偷袭之事?” 此时,女人从马车走出,她将怀中婴儿用紫色棉袍挡住,以免受寒,而她就是顾风延口中的月兰,也正是他们口中徐熠的夫人。 月兰看着顾风延与骆问舟,心中不由得有些心如刀绞,因为他们两的出现,说明徐熠已经是凶多吉少。 想到这,月兰鼻头一酸,差点就哭了出来,她左手怀抱着孩子,右手轻轻一动,紫色长剑竟自己飞回了手中,月兰剑指两人,怒火中烧。 “呀啊!” 忽然紫色的脉力迸发而出,发出极为耀眼的光芒,光线如同热浪一般,周围的雪都开始融化,马车的缰绳也被融断,马车倾斜,马也飞奔出去,一会就不见了踪影。 月兰跳下马车,怒道:“偷袭算什么,今天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顾风延却笑道:“好气魄,不愧是徐熠的女人,记得当年,你还是冷月宫圣女,手持一把紫影剑,再加那紫极神光,江湖中居然少有敌手,不少宗门大能都命丧在你剑下。” 月兰再次怒喝道:“既然知道,那还不速速受死?” 顾风延却是神情自若,他知道,那紫色的脉力虽然灼热,但以月兰现在虚弱的身子,根本撑不了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