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个宋国死士的亡命攻势下,开始有唐国士兵承受不住那强大的心理压力,第一个受不了的竟然是重征武的一个亲卫。
这个亲卫年纪不大,应该只有十七、八岁,他眼看着今天早上还跟自己有说有笑的一个个战友倒在了血泊之中。有的眼神之中还带着强烈的恐惧,有的头颅已经不知道滚到什么地方去了。
在一只斩断的右手飞过来砸在他的脸上时,他内心的恐惧终于爆发了。
“啊……啊……啊……”
他猛的扔掉了手中有些卷刃的钢刀,口中不停的大叫着,转头就往自己的战友群中奔去。悲剧的是,恰好在他后面的一个战友正准备用一支长矛从他身旁偷袭宋国的一名死士,他一转身,正好撞在了长矛的矛尖上。
临死之时,他的眼睛却闪过了一丝清明,这一丝清明成了他最后的表情。
终于,在还能进攻的死士左营所有死士登城完毕之后,有宋国的甲士在死士控制的城墙区域出现了。首先上来的是一名什长,在他的带领下,他手下其他九名甲士也相继登上城墙。
说他们是登上城墙而不是攻上城墙是正确的,因为他们根本不用攻击,只要把自己的头罩放下,侧面唐军射来的轻羽箭就伤不了他们一丝一毫。而正上方的城墙已经被宋国死士攻陷,唐军的石块砸不到他们,所以他们能轻而易举的登上城墙。
在登上城墙之后,先上来的什长发现死士左营的人员还不是十分的凋零,他甚至还命令手下整了整队,才随同其他后续登城的甲士小队一起对唐军士兵发动攻击。
本已处于崩溃边沿的唐国将士,哪里还能面对宋国的重甲官兵。
在几队宋军甲士列队猛冲了个两个回合之后,唐军士兵开始了集体溃逃。
重征武随手砍杀了两个企图从自己身边往回逃走的士兵,但却被更多的逃兵挤到了自己身旁。
慌乱之中,他手中的钢刀也被挤掉了。
这时,他看到了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和父亲一起上山打猎,那只被自己射中前腿,再被自己一刀劈中颈部的野狼。
同样的满眼怒火,同样的杀气腾腾。
不同的是,儿时那双眼睛的主人被重征武剥了皮拆了骨,而眼前这双眼睛的主人,却用一支简陋的长矛狠狠的扎进了重征武的胸膛之内。
战斗,一旦一方开始了溃逃,就离结束不远了。
黑轮城的城墙之上,能够站立起来的全部都是宋国的将士。
黑轮城的城门,也已经被宋国士兵打开。
城内一条条小巷,还有一些零星的战斗,但对大局来说,都已经是无关紧要。
“士兵,你叫什么名字?”
“左营!”
“我不是问你是哪个营的,我是问你的姓名。你姓什么?叫什么?”
“我叫左营!从今天开始,我姓左名营!”
这段对话出现在唐国黑轮城的护城统领重征武的身旁,重征武当然听不见了,那支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长矛捅破了他的心脏。
他铠甲上的护心镜没有挡住这支长矛,因为这支长矛是从一个比较奇怪的角度捅过来的,从下往上,正擦着护心镜底部侧着捅破了他的心脏。
他的嘴角还在往外冒血,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生命都不存在了,还有什么是重要的呢?
重征武的身旁跪坐着一个少年,很瘦小的少年,应该还没有重征武的肩膀高,这也是为什么那支长矛能以从下往上的角度捅破重征武心脏的原因。
少年的对面站着一群人,最前面的是一位穿着丘山铠的将领。
在宋国,只有统兵将军才能穿丘山铠。
所以他应该是一位将军。
刚才的对话,发生在这位将军与少年之间。
“左营?”将军似乎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语。
“报告将军,是的,我叫左营。”跪坐着的少年猛然站起身来,他的眼中有着一抹坚定,但更多的却是悲伤。
将军看了看眼前站立着的少年,忽然,他的眉头皱了起来,额头中间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军法官何在?”片刻之后,将军突然一声大喝。
“末将在!”一个身穿银白色铠甲的年轻将领从将军身后的队列中走了出来,右手举到胸前,向将军行了一个标准得无可挑剔的军礼。
“他有车轮高吗?”将军右手指着少年,脸却对着旁边的军法官,厉声喝问道。
“什……什……什么?将军,末……末将没听明白。”年轻的军法官看出了将军眼中怒火,声音开始有点变得结巴,但却不知道将军为什么会发火。
“我问你,这个士兵有战车的车轮高吗?”将军左手抓住军法官的衣领,一把将他拖到少年的面前,声调再次提高了很多。
“报……报……报告将军,应……应……应该没有。”军法官的声音更加结巴起来。
“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战场上?”将军把自己的脸凑到了军法官的面前,牙齿咬得死死的,眼中的怒火仿佛要把军法官烧死。
“啊?”军法官仿佛想到了什么,但他却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能回答将军的问话。他张大了嘴,本来十分英俊的脸庞瞬间变得惨白起来。
“帝国法典明文规定,非国家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不满车轮高的国民可以不加入军队。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一个少年会出现在死士营中?你说!”将军的脸还在军法官的面前,牙齿还是咬得死死的,但眼中却没有了怒火,怒火已经被一抹冷漠所掩盖。
“报告将军,不关军法官的事,是我自愿加入左营的。”就在将军眼中的冷漠即将变成杀气之时,自称左营的少年忽然开口了。
“你自愿加入死士营的?”将军紧绷的表情开始有点放松了,眼睛也不再死死的瞪着,但他的表情是一脸的不相信。
死士营中哪一个不是犯罪该死的人?谁会自愿加入死士营来送死?少年明显还没到可以判死罪的年龄。
“是的,我是自愿的,我要跟着武威叔叔。”瘦小的少年抬了抬头,脸上充满了骄傲。
“武威?武威是谁?”将军询问道。
“报告将军,武威是死士左营的营官。”紧挨着将军的一位中年将领正是统管死士营的旗官,他听到了将军的询问,赶紧将自己知道的报告了上来。
“武威他人呢?”将军问道。
“他是第一个攻上城的,但现在城墙上却没看见他人,城墙上也没看到他的尸体。”死士营旗官回答道。
“怎么会?死士营不是只负责攻城吗?难不成他跑到城内参加战斗去了?”将军话语中又有了一丝不满。
“不是的,武威叔叔没到城里,我看到他登上城墙后就忽然消失了。”少年抢着回答道。
“孩子话,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了。”将军的表情恢复了正常,对于少年的回答不以为然。
“是真的,我看到武威叔叔冲上了城墙,马上就要扑到这个家伙面前时,忽然就不见了,一定是他施展了什么魔法。”少年用手指了指地上的重征武,认真的回答道。
“你,去找一个活着的唐军过来。”将军看到少年那认真的眼神,低下头想了想,继而转头对旁边的一个亲卫下了命令。




